跑?
往哪里跑?
整个联邦,都在那张名为“法特拉”的巨网笼罩之下。离开学院,她只会像一只暴露在旷野里的兔子,被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猎手,毫不费力地撕成碎片。
母亲让她跑,不是因为胆怯。
是因为爱。
是因为她知道,留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敌人,是足以颠覆整个联邦的滔天阴谋。
但薄无夙,不能跑。
她跑了,母亲的冤屈谁来洗刷?
黑渊星域那数万枉死的英魂,谁来告慰?
那个被当成“完美躯壳”的“零号”,她无辜的命运,谁来改写?
巨大的愤怒和悲恸,像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
但仅仅一瞬间,那股滔天的情绪,就被她用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压回了内心最深处。
越是危险,越要冷静。
情绪,是思考最大的敌人。
她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在终端上飞速操作,用母亲教给她的、最彻底的数据清除协议,将刚才的一切浏览痕迹,连同那条紧急讯息,都化为了无意义的乱码,彻底消失。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
启明星塔,这座特招生的专属区域,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一座华丽的、危机四伏的囚笼。
零号,就在这里。
就在这座塔里。
薄无夙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冰冷。
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启明星塔一共三十层,采用的是最高级别的独立安保系统。居住在这里的,除了她们这不到二十名的S班学员,还有少数其他系的顶尖特招生,以及负责管理他们生活的后勤人员。
范围,依旧太大。
而母亲的信息里,只说了“她”。
一个女性。
薄无夙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几张面孔。
骄横跋扈的官莫洲?不像。她的情绪太容易被调动,不像一个能承载那种秘密的容器。
冷静睿智的君临玥?有可能。她的表现太过完美,完美到近乎不真实。
还有……
薄无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透过墙壁,仿佛看向隔壁的房间。
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精致得像个洋娃娃的男孩,宁遥。
不。
母亲说的是“她”。
薄无夙甩开这个念头。
但宁遥将存储卡交给她的时机,太过巧合,巧合到就像是被人精心安排。
他是真的无意发现,还是……一个传递消息的、被利用的信使?
这张网,比她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
每一个看似无辜的人,都可能戴着假面。
她现在要做的,不是打草惊蛇地去排查,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扮演好自己“天赋异禀的C级学员”的角色。
利用即将到来的泛星域军事学院机甲大赛,名正言顺地获取更高的权限、更多的资源,以及……一个能接触到学院核心数据库的机会。
母亲说,钥匙,在“零号”的基因序列里。
那么,她就需要一台军用级别的基因扫描仪,以及一份……所有启明星塔居住者的基因图谱。
这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她必须做到。
……
第二天清晨,生物钟准时将薄无夙唤醒。
她走出房间,客厅里空无一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加热后淡淡的香气。
一个身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是宁遥。
他今天穿着一身合体的学员制服,亚麻色的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让他那张白皙精致的脸,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他正要去上自己的辅助系课程。
“你醒了?”看到薄无夙,他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怯怯地低下去,“早餐在恒温箱里,我……我先去上课了。”
薄无夙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零点五秒。
他的精神力是A级,在辅助系里,也算是顶尖的天才。
一个A级精神力的辅助系天才,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胆怯和卑微?
是因为家族环境,让他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种伪装?
“嗯。”薄无夙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她转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感受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也让自己的大脑,更加清醒。
宁遥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自己的课本,小步快走地离开了宿舍。
薄无夙喝完水,也转身出门。
……
上午的理论课教室。
薄无夙找了一个靠前,却又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
她需要听清教官的每一个字,任何一点关于机甲的知识,都可能成为她未来的武器。
教室里的气氛,比往常要活跃许多。
学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
话题的中心,只有一个——泛星域军事学院机甲大赛。
“听说了吗?今年的新生选拔赛,秦教官亲自带队,看样子学院是动真格的了。”一个嘴里还吸着早餐营养奶的学员,含糊不清地说道。
“何止是动真格的。”他旁边,一个穿着笔挺军装校服,坐姿却十分懒散的女学员,伸了个懒腰,勾勒出强健的腰部线条,“我姑姑在校董会,她说,今年军部拨了专项资源,就是想让我们这届新生,在省赛上打出名堂,给那帮眼高于顶的帝国军事学院一点颜色看看。”
“省赛?往年我们不都是去积累经验的吗?”
“此一时彼一……”那名贵族学员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了走进教室的薄无夙和君临玥,识趣地闭上了嘴。
但她们的议论,已经将足够的信息传递给了薄无夙。
学院,很重视这次比赛。
重视,就意味着资源倾斜。
这对她来说,是绝佳的机会。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推开。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走进来的,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一位教官。
那是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教官制服,没有系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一头飒爽的黑色短发,眉眼间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疏离与贵气。
她的气质,不像秦涯那样充满了原始的暴力美学,也不像義教授那样儒雅深邃。
而是一种……在枪林弹雨和上流晚宴中都能游刃有余的,洒脱与从容。
台下的学员们,瞬间炸开了锅。
“是她!君灼华!前联邦第七舰队的王牌机甲师!”
“我的天!她不是三年前因为重伤退役,就一直在军方疗养院吗?怎么会来我们学院当教官?”
“一级机甲师啊!整个联邦都屈指可数!据说她当年一个人,就拖住了一支海盗的精英舰队!”
君灼华走到讲台前,将手中的教案随意地放在桌上,双手撑着讲台,环视了一圈台下这些稚嫩却又锐气十足的面孔。
她的目光,在君临玥的身上,有片刻的停留,随即又落在了薄无夙的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好奇。
“安静。”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从今天起,我负责你们的《机甲构造与实战应用》。”
君灼华的嘴角,勾起一抹介于嘲讽和玩味之间的笑意。
“别用那种看史前生物的眼神看我。没错,我就是你们嘴里那个退役的老古董。”
“但相信我,这个老古董,拆过的机甲,比你们见过的型号还多。”
她的话,引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打开你们的学生终端。”
君灼华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今天这堂课,不讲那些写在教科书上的陈词滥调。”
“我们来玩个游戏。”
她调出教学光幕,上面出现的,是一台“游骑兵”MK3的完整三维结构图,每一个零件,都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一台标准的中型机甲,由超过十二万个独立零件构成。而一个优秀的机甲师,要做的,不仅仅是知道如何驾驶它。”
“而是要,理解它,感受它,甚至……与它融为一体。”
“教科书告诉你们,更换一个过载的能量传导节点,需要二十七个标准步骤。”
君灼华的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那繁琐的步骤流程图弹了出来。
“但战场上,敌人会给你这标准的三分钟吗?”
她冷笑一声,手指再次划过。
光幕上,出现了一段全新的操作动画。
画面中,一只机械臂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直接切开了机甲的胸腔装甲,绕过了七个不必要的传感器和线路,用一种近乎暴力的方式,直接将那个传导节点给“掏”了出来,然后换上新的。
整个过程,四十二秒。
“这是我的方法。”君灼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自信,“它粗暴,不合规矩,甚至可能会对周边的线路造成百分之三的额外损耗。”
“但是,它快。”
“在战场上,快,就意味着生,慢,就意味着死。”
台下的学员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种野路子的维修方式,完全颠覆了他们从课本上学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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