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七号”的血色月光被抛在身后，当运输舰穿过最后一层稀薄的大气，进入第七星区的稳定航道时，窗外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座建立在巨大陨石坑之上的环形城市，出现在众人眼前。
望城。
第七星区最繁华，也最混乱的法外之地。
这里没有联邦的法律，只有一条亘古不变的规则——金钱与拳头。
运输舰在“沙蝎”的私人空港降落，众人脱下厚重的战术服，换上了凌砂为她们准备的便装。
走在望城宽阔的街道上，空气中不再是锈红色的铁腥味，而是各种食物的香气、劣质燃料的尾气和无数种族混杂在一起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味道。
高大的建筑由废弃的星舰残骸和本地特有的黑色岩石搭建而成，充满了野蛮生长的力量感。街道上空，无数反重力摩托和小型穿梭艇组成一道道流光，发出刺耳的轰鸣。
“这里，能找到什么线索？”薄无夙走在凌砂身边，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像最警惕的猎手，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和工装裤，短发利落，整个人像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刀。
凌砂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能量烟，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得吊儿郎当。
“别急，我的‘幽灵’大人。”凌砂吐出一口白雾，“望城有望城的规矩。在这里，情报比你的命还值钱。想找到那只藏在阴影里的手，就得去找，最专业的人。”
官莫洲走在队伍的另一侧，她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那张总是带着高傲的脸上，此刻也多了一丝新奇。
她看着街道两旁那些琳琅满目的摊位，有卖走私武器的，有卖异形生物宠物的，甚至还有公开叫卖各种违禁药剂的。
“这里的治安，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官莫洲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贵族特有的审视。
“那是因为，这条街，是我们‘沙蝎’罩着的。”凌砂嗤笑一声，“敢在这里闹事的，第二天，尸体就会被挂在城门上，风干成肉条。”
官莫洲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她的目光，落在了街角一个卖着某种金黄色小吃的小摊上。那小吃被烤得滋滋冒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摊主是一个身材纤瘦的男人，他穿着干净的围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手脚麻利地为客人打包。
官莫洲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这个，怎么卖？”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清冷。
摊主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这位女士，这是我们第七星区的特产，烤沙虫腿，十个信用点一份。”
官莫洲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沙虫？
那种恶心的东西，也能吃？
但她看着旁边，那个正一脸期待地，偷偷咽着口水的苏流儿，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二十信用点的芯片。
“来两份。”
她将其中一份，递给了身边的苏流儿。
“喏，尝尝。”
“谢谢官小姐！”苏流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亮的星星。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份还冒着热气的烤沙虫腿，轻轻地咬了一口。
“唔……好吃！”他的脸颊，幸福地鼓了起来。
官莫洲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浅淡的笑意。
她也学着苏流儿的样子，咬了一口。
外焦里嫩，带着一丝奇特的香料味。
味道，确实不错。
君临玥走在队伍的最后，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的目光，从那些佣兵腰间的武器型号，到街道上空穿梭艇的飞行轨迹，再到每一个店铺门口，那些不起眼的，代表着不同势力的标记。
她的大脑，像一台超高频的计算机，将所有看到的信息，都分门别类地，储存起来。
“到了。”
凌砂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她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茶馆门口。
茶馆的门面很小，只有一块用不知名木头雕刻的，写着“天信”二字的牌匾。
与周围那些充满了金属和霓虹灯风格的店铺，格格不入。
凌砂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清雅的茶香，扑面而来，瞬间隔绝了外面街道的喧嚣。
茶馆内部的装潢，古朴而典雅。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气质温润的女人，正站在柜台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茶杯。
看到凌砂进来，她只是抬了抬眼，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凌砂走到柜台前，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了几句什么。
那个女人点了点头，拿起柜台上的一个老式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板，凌砂女士来了。”
挂断通讯，她对凌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板在‘静心’等您。”
凌砂转过头，对身后一脸疑惑的众人，解释道。
“这里，是望城最大的情报站。”
“这家茶馆的老板，她的暗线，遍布整个第七星区。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就没有她打听不到的消息。”
薄无夙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竟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情报暗线？”
“你？”凌砂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调侃，“我的‘幽灵’大人，你除了在训练营里杀人，和在垃圾堆里捡零件，你还接触过什么？”
“这家茶馆，藏得很深。能走进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
薄无夙沉默了。
确实。
过去十年，她的世界，只有生存和复仇。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贫瘠得可怜。
在那个青衫女人的带领下，她们穿过一条挂着水墨画的走廊，来到了最深处的一间，名为“静心”的包间门口。
女人为她们推开门，然后便躬身退下。
包间内，焚着一炉淡雅的檀香。
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女人，正慵懒地，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纸质的古籍。
窗外的阳光，透过木质的格窗，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那张俊雅的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的气质，沉稳，矜贵，像一块上好的，被岁月打磨得温润的古玉。
与这个充满了混乱和血腥的第七星区，格格不入。
她就是这家茶馆的老板，申屠月。
“砂女士。”
申屠月缓缓地，合上手中的书，抬起眼，看向凌砂。
她的声音，清润平缓，像山间的清泉。
“听阿青说，你找我，有要事相商？”
“申屠老板。”凌砂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薄无夙等人，也依次落座。
“我需要一个情报。”凌砂开门见山。
“关于十年前，联邦那个名为‘法特拉’的项目。”
申屠月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但她的那双眼睛，却深了下去。
“‘法特拉’？”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可是，禁忌中的禁忌。砂女士你确定，你要碰这个东西？”
“我确定。”凌砂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需要知道，当年，那个项目研究出来的，所谓的‘特殊基因药水’，最后，都落到了谁的手里。”
“无论是被谁使用了，还是被谁，通过秘密渠道，拍卖了。”
“两天之内，我要一份，最详细的名单。”
申屠月看着凌砂，沉默了。
包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了然。
“砂女士，你这个情报，可不好查啊。”
“能接触到那个级别的东西的人，每一个，都是能让整个联邦，都抖三抖的大人物。”
“查她们可是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价钱你开。”凌砂的回答，很简单。
申屠月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黑衣少年。
“看在，我们合作了这么多次的份上。”
最终，申屠月点了点头。
“这个单子，我接了。”
“两天后，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我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
“多谢。”凌砂站起身。
“酬金，会提前打到你的账户上。”
说完，她便带着薄无夙等人，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了秘密的茶馆。
……
回到“沙蝎”的前哨站。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凌砂为她们安排了最好的，独立休息室。
“都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凌砂对众人说道，“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君临玥在离开前，深深地看了薄无夙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探究。
薄无夙知道，她今天的表现，已经引起了这位A0001的，高度怀疑。
但她不在乎。
“你也早点休息。”凌砂拍了拍薄无夙的肩膀，“看你那张脸，白得跟鬼一样。”
“嗯。”薄无夙点了点头。
她也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她确实，需要休息。
但更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不被打扰的环境，来整理，今天得到的，所有线索。
房间内，薄无夙反锁了房门。
她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那两轮，悬挂在漆黑夜空中的，血色月亮。
‘法特拉’。
‘特殊基因药水’。
‘零号’。
这些词汇，像一根根线，在她的脑海中，交织成了一张，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清晰的网。
她感觉，自己距离那个，被掩盖了十年的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但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危机感。
那只，在暗中操控着一切的，无形的大手，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血鲨”的伏击，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更加疯狂，也更加致命的，追杀！
她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薄无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意识，再次沉入了那片，充满了毁灭和疯狂的，精神之海。
那个由“星尘螺旋”构筑的漩涡，正在她的意识中央，缓缓地旋转着。
而在漩涡的周围，那些，被她强行吞噬，却还没有完全消化的，属于黑渊之战的，庞大的精神力残骸，依旧在蠢蠢欲动。
它们，像一群被囚禁的野兽，随时，都可能挣脱束缚，将她的意识，彻底撕碎！
但薄无夙，已经不再惧怕它们。
她知道这些既是毒药，也是……她通往更高境界的阶梯！
“来吧。”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还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她的精神力，如同最锋利的刀，主动地，向着那些，狂暴的精神力残骸，切割而去！
一场在自己大脑里进行的，更加疯狂的战争，再次拉开了帷幕！
窗外，血月的光辉，洒在她那张，苍白而坚毅的脸上。
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在望城，那间名为“忘忧”的茶馆，最深处的包间里。
申屠月依旧坐在窗边，但她手中捧着的，已经不再是那本古籍。
而是一个，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加密通讯器。
通讯器的光幕上，显示着一个，经过了最高级别加密的，匿名号码。
“她来了。”
申屠月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清润，平缓。
“和计划的一样。”
“她开始，调查‘法特拉’了。”
通讯器的另一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一个同样经过了加密处理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冰冷女声，缓缓响起。
“很好。”
“鱼儿，已经入网了。”
“继续，盯着她。”
“在‘零号’的线索，出现之前，不要让她，死了。”
“明白。”
申屠月说完，便切断了通讯。
她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冷却的清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已经凉了。
就像这第七星区的夜，冰冷而漫长。
她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沙蝎”前哨站的方向，眼神深邃如海。
薄傅恒的女儿……
你，到底能在这盘，早已注定结局的棋局上，掀起多大的浪花呢？
我很期待。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