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林琳最恐惧的神经末梢。她猛地抬头，撞进太后那双冰冷而洞悉的凤目里，瞬间如坠冰窟。
“娘娘明鉴！奴才万万不敢！奴才没有收受任何好处！奴才……奴才真的只是感念公主殿下赠药之恩，绝无二心！更不知殿下……殿下有何意图！”林琳声音嘶哑。她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从头到尾都被那位看似柔弱的“安宁公主”当成了棋子利用！而太后，显然看得分明！
“感念恩情？”太后嗤笑一声，坐直了身子，薄毯自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目光锐利地钉着林琳，“宫里头，恩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撷芳殿什么没有，偏偏用一瓶玉露膏来施恩于你一个粗使太监？小林子，你是真蠢，还是把哀家当成了傻子？”
苏嬷嬷在一旁适时地冷声道：“娘娘，依老奴看，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不如……”
林琳吓得魂飞魄散，急声辩解：“娘娘！奴才若真有异心，天打雷劈！奴才……奴才今日与公主殿下相遇，殿下还问起了……问起了边关战事，奴才当时就觉得奇怪，但不敢多问，更不敢妄议！奴才一心只在慈宁宫，只愿忠心伺候娘娘，求娘娘明察！”
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许多，只能将安宁最可疑的举动抛出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无知”。
果然，听到这话，太后的眼神倏地一变，苏嬷嬷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边关战事？”太后重复了一遍，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她问这个做什么？原原本本，给哀家说清楚！”
林琳不敢隐瞒，将自己与“安宁”的对话，除了那些改编的现代故事，几乎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安宁听到战事不顺时那异常担忧和焦虑的神情。
太后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腕上的佛珠，眼神变幻莫测。
“呵……”良久，她发出一声极冷的轻笑，“真是翅膀硬了，心思也活络了。哀家倒是小瞧了她。”
她似乎完全相信了林琳的“无知”，将所有的怒火都转向了撷芳殿的那位公主。在她看来，一个小太监确实没胆子也没能力去打探军国大事，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不安分的丫头在利用这个小太监的天真打探消息，甚至……可能想借机做点什么。
“她倒是会挑人，”太后的目光重新落到林琳身上，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审视和……一种奇异的兴味，“挑了个模样俊俏、看着又蠢笨好拿捏的。可惜，脑子不太灵光，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林琳伏在地上，不敢吭声，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看来暂时是过关了，太后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到了安宁公主身上。
“罢了，”太后慵懒地重新靠回软榻，挥了挥手，“看在你还算老实，且对哀家尚有几分忠心的份上，这次便饶了你。”
“谢娘娘恩典！”林琳赶紧谢恩，后背已然湿透。
“不过，”太后话锋一转，凤目微眯，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从今日起，你给我盯紧了撷芳殿那边。她再找你，说了什么，问了什么，一字不落地回来禀报给哀家。明白吗？”
林琳心里一苦，这岂不是让她去做双面间谍？一边是心思深沉的公主，一边是掌控生死的太后，哪边都不是好惹的！但她哪敢说个不字，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奴才明白！定不负娘娘重托！”
“嗯，下去吧。今日之事，若让第三个人知道……”太后的尾音拖长，威胁意味十足。
“奴才不敢！奴才今日从未见过公主，只是按例去取花！”林琳立刻表忠心。
太后似乎满意了，摆了摆手。
林琳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出了內殿。直到再次站在廊下，感受着微凉的空气，她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短短半天，她就在鬼门关前来回蹦迪了好几次，刺激程度堪比过山车。
接下来的几天，林琳过得愈发小心翼翼。她既要努力在慈宁宫当好差，避免再被太后或摄政王抓住错处，又要提防着安宁公主再次找上门来。
果然，没过两天，在她又一次被派往御花园附近办事时，安宁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再次“偶遇”了她。
这次的安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担忧：“小林子，那天……真是对不住，连累你被王叔责骂了。你没事吧？王叔他……后来有没有再为难你？”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盛满了真诚的愧疚，若非林琳已被太后点醒，恐怕又要被她这副模样骗过去。
林琳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得不装出受宠若惊和些许后怕的样子：“劳殿下挂心，奴才没事。王爷……王爷只是训诫了奴才几句，并未重罚。”她谨记太后的吩咐，故意含糊其辞，引对方多说。
“那就好，”安宁似乎松了口气，轻轻抚着胸口，随即又蹙起秀眉，忧心忡忡地压低声音，“那日……王叔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可是朝中又有什么烦心事？我听说……边关似乎……”
又来了！林琳心头一紧，赶紧按照太后教的话术，装傻充愣，露出一脸茫然和惶恐：“殿下恕罪，奴才只是个最低等的太监，哪里能知道朝堂上的事……王爷的心思，奴才就更不敢揣测了。奴才只求办好差事，不敢听不敢问……”
安宁看着她这副怂包蠢笨的模样，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不耐烦，但很快又被温柔的笑意掩盖：“也是，是我想多了。你没事就好。”她又温言软语地关心了林琳几句，便借口离开了。
林琳看着她袅袅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冷。这位公主殿下，果然如太后所说，心思并不单纯。她的目标，似乎是摄政王？打听边关战事，是为了关心国事，还是为了……关心某个特定的人？
她不敢怠慢，回去后立刻寻了个机会，将这次“偶遇”的经过，尤其是安宁再次试图打听边关和摄政王动向的细节，一五一十地悄悄禀报给了苏嬷嬷。
太后得知后，只是冷笑一声，并未多言，但林琳能感觉到，慈宁宫和撷芳殿之间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了。
这天夜里，林琳值夜班，在廊下守着。夜深人静，只有偶尔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和远处的更漏声传来。
她正昏昏欲睡，忽然，一个极轻的纸团从窗缝里弹了出来，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脚边。
林琳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飞快地捡起纸团，躲到阴影处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陌生的字迹：
“欲知身世，三更初刻，御花园西北角假山石洞。”
没有落款。
林琳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停止呼吸！
身世？！原主那个神秘的身份？！终于有线索了吗？！
这纸条是谁传来的？是敌是友？是陷阱还是真的提示？御花园西北角……那里靠近冷宫，偏僻荒凉，夜间极少有人去……
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