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化操作间里的巨响,在封闭的后区厂房里撞出连环回声,连墙角积年的蛛网都被震得四分五裂,蛛丝混着灰屑飘落在积满油污的地面上。
紧随其后的赤红光芒更显诡异。那不是普通火焰的橙红,而是带着铁锈色的暗红,短短两秒内就冲破操作间的换气窗,照亮了殡仪馆后区的整片夜空。
栖息在枝头的夜鸟惊得四散飞逃,翅膀扑棱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动静在午午的殡仪馆里,可是炸了锅似的,刺耳的消防警报声几乎是与红光同步响起,那声音不是循序渐进的嗡鸣,而是一上来就扯到最高调的尖啸。
值班室、宿舍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窗户里探出裹着被子的脑袋;停尸房外的值班员抱着登记本冲出来,鞋跟在水泥地上磕出慌乱的声响;老张提着马灯跑了出来,昏暗的灯光映得他满脸惊恐。
值班室里,保安小王的盹还没打透,脑袋正一点一点地往胸前栽,嘴角挂着的口水差点滴到对讲机上。
巨响炸开的瞬间,他像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整个人从硬木椅子上翻下来,额头撞在办公桌上,疼得他眼泪飙了出来。
还没等他缓过劲,警报声又劈头盖脸砸下来,他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抓对讲机时,连带着桌上的搪瓷缸都扫到了地上,“哐当”一声,摔得破碎。
“后区,焚化间,炸了,还着火了,快来人,快来人啊!”小王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带着哭腔的嘶吼从对讲机里传出去,还夹杂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他爬起来时膝盖还在发软,扶着桌子站稳的刹那,又瞥见窗外的红光,吓得腿一软又差点坐下。他在殡仪馆当保安三年,焚化间最多只会飘出淡淡的烟,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红光。
对讲机里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声音里带着喘,回话时满是电流噪音,干部、职工、保安等呼啦啦地往这边跑,所有人的动作都朝着一个方向:后区焚化间。
馆长金叶开的宿舍在办公楼二楼,此刻他正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梦里他穿着崭新的西装,站在民政局的会议室里,接过副局长的任命,白副县长拍着他的肩膀说“下届局长非你莫属”。
可这美梦刚做到兴头上,巨响就把他震醒,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脑袋“咚”地撞在床头的实木挡板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金叶开摸黑抓过手机,屏幕光映出他满脸的冷汗。他第一反应不是担心人命,而是怕这事故毁了自己的仕途。前任馆长就是因为一号焚尸炉出了人命被追究责任撸了职务。
他连睡衣扣子都没扣,胡乱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藏青色外套,胳膊先是伸错了袖子,折腾了两下才套进去,下摆还一半在外面一半在里面。
拖鞋更是穿反了,左脚的鞋跟挂在右脚脚踝上,他一路趿拉着跑出门,走廊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惊醒,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照得他凌乱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
走廊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三个保安正聚在楼梯口,看见金叶开跑过来,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满脸的惊惶藏都藏不住,连说话都带着颤音:“馆、馆长……后区那边……”
“别废话,都跟我去后区,快!”金叶开的声音比他们还抖,尾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他顾不上管那几个保安,率先往楼梯下冲,跑到转角时没注意脚下,差点落空,幸好扶住了扶手才站稳。
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浸湿了里面的棉质睡衣,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此刻他顾不上,脑子里全是“事故”“问责”“乌纱帽”这几个词,越想越慌,连跑起来的步子都变得跌跌撞撞。
身后的保安们也赶紧跟上,橡胶棍敲击地面的声音、手电筒的光柱晃动的轨迹、还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织成一张混乱的网。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后区,离焚化间还有十几米远时,一股混杂着焦糊、腐臭和血腥的气味就飘了过来,呛得金叶开猛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007号炉操作间的门是敞开的,门框上的油漆被熏得发黑,连门把手都有些发烫。
几个先到的保安正站在门口,没人敢进去,只是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往里照,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金叶开扶着墙喘了口气,刚想开口问“里面怎么样了”,就看见一个保安的手电筒光柱扫过操作间地面。这一瞬间,他呆若木鸡,连呼吸都停了。
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在操作间里颤抖着移动,照出的景象比地狱还要可怖。
地面上覆盖着大片黑绿色的脓液,像融化的腐烂青苔,踩上去会发出“咕叽”的黏腻声响,边缘还在缓慢地往四周蔓延。
脓液里混着不少焦黑的碎块,有的像一段指骨,表面被烧得发黑发脆;有的带着几缕卷曲的毛发,一碰到光柱就簌簌地掉渣,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墙壁和金属管道上溅满了污渍,深褐色的是干涸的血,暗绿色的是脓液,还有些地方沾着焦黑的碎屑。
空气里的气味越来越浓,焦糊味刺得鼻腔发疼,尸臭味勾得胃里翻江倒海,有个年轻保安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恶心感。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炉脚之下。新晋副站长阳春瘫在那里,胸前和袖口都被撕裂,露出的皮肤又青又肿。
他的脸色是死灰般的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干裂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暗红的血痕。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只有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要不是那点起伏,谁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阳春身边,叶茵的样子更显狼狈。她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上面沾着黑绿色的脓液和焦屑,脸颊上还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半跪着托着阳春的上身,胳膊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了暗红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耸泣声。“阿春……阿春你醒醒……”
她的声音早就哑了,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喉咙,手轻轻摸着阳春的脸颊,却不敢用力,生怕碰疼了他。
不远处,两根焚尸铁钎歪歪扭扭地摞在地面上。
“我的老天爷啊!”金叶开只觉得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裤裆里瞬间传来一阵热流,他甚至能感觉到尿液顺着大腿往下流,浸湿了裤脚和拖鞋,可他一点都顾不上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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