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阳春那副生死未卜的样子，看着地上的脓液和碎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若阳春一死，白家这个靠山就倒了。他知道，白副县长现在对他嘉勉有加，是看在阳春救其孙女一命的面子上。
他指着阳春，手指抖得像筛糠，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的：“阳……阳副站？叶茵！这……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叫救护车，快报警。不……不不不，先救人。快他妈的救人啊！把他抬出来，小心点……别碰着那些东西……”
他语无伦次地喊着，一会儿说叫救护车，一会儿说报警，最后又绕回救人上，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流，完全没了平时馆长的架子。
老张提着马灯来了，他想都不想地进去。几个胆子稍大的保安互相看了一眼，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戴上手套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脓液，生怕踩进去滑倒，走到阳春身边时，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一个保安托着阳春的后背，另一个架着他的腿，刚一用力，阳春就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哼唧，脸色又白了几分。
“轻点！轻点！”老张佝偻着身子，提醒着。叶茵眼神里满是慌乱，“别碰他的胸口……他那里受伤了……”她的声音还在抖，可看着阳春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保安们赶紧调整姿势，托着阳春的腋下和膝盖，慢慢地把他抬起来——阳春的身体软得像没骨头，头歪向一边，嘴角又渗出了一点血。
叶茵也被两个保安搀扶着走出来，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阳春身上，直到阳春被抬到走廊的平地上，才像脱了力一样，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可她一点都没在意，只是盯着阳春的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救护车怎么还没来……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馆医也赶来了，他背着药箱跑得满头大汗，蹲在阳春身边就开始检查，先摸了摸阳春的脉搏，手指在阳春的手腕上按了半天，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又拿出听诊器放在阳春的胸口，听了几秒后，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脉搏很弱，呼吸也浅……得赶紧送医院，不然来不及了！”
馆医的声音带着急意，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拿出血压计，可绑带子的时候，手都在抖。
保安的对讲机里，传来前台小姑娘语无伦次的声音：“救……救护车已经叫了……说十分钟就能到……警……警察也叫了……他们问具体地址……我、我该怎么说啊？”
电流噪音混着她的哭腔，让现场的混乱又添了几分。手电筒的光柱在每个人脸上来回晃动，照出一张张写满惊恐、茫然和难以置信的脸——没人能想明白，好好的焚化间怎么会变成这样，阳春又怎么会伤成这样。
现场混乱不堪，没人注意到，在连接停尸房与焚化区的幽深走廊尽头，有一片连强光手电筒都照不透的阴影。
那片阴影比周围的黑暗更浓重，像是凝固的墨，而在阴影的最深处，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虚影无声地悬浮着。
虚影的轮廓极不稳定，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时而收缩成一团黑雾，时而又勉强勾勒出人的形状。
可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它身上那抹若隐若现的血色——那不是衣服的颜色，更像是从虚影内部渗出来的血，顺着模糊的轮廓往下流，却始终落不到地上，只是在边缘不断地汇聚、消散。
它的“头部”是一团灰雾，看不到眼睛和嘴巴，可任何人靠近，都会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像是被毒蛇盯上了。
这正是红煞。它无声地悬浮在那里，像一个冷漠的观众，欣赏着眼前这由它一手导演的混乱。它的“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人群，扫过被抬到走廊上的阳春，又落在007号焚尸炉上——那炉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业火气息，是阳春之前引动的，此刻却像风中残烛一样微弱。
灰雾笼罩的“脸”部突然微微波动了一下，像是在笑。那不是轻松的笑，而是充满了怨毒和残忍的快意，仿佛看着仇人落难，比自己得到什么都开心。
它没有再发动攻击，因为目的已经完美达到了——阳春这个能引动业火的阳家小子，现在重伤垂危，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再也没法成为它的阻碍。
更让它满意的是，阳春最后那搏命一击喷出的精血。那精血里不仅有阳家的血脉，还有精纯的业火本源，虽然重创了它派出的尸傀和那缕怨念核心，却也激活了封印的核心符箓。
就在符箓亮起的瞬间，红煞清晰地“看”到了它的完整形态——那些复杂的纹路、核心的能量节点、还有力量流转的脉络，像一张清晰的地图，印在了它的感知里。
这可是它被困在殡仪馆上百年，一直想得到的东西。有了这张“地图”，它就能找到封印的弱点，彻底打破这该死的束缚，重新回到人间作恶。
一股无声的意念在阴影里回荡，带着怨毒和快意：“嗬嗬……阳家的小子……你倒是够狠……可最后还是帮了我……还有白家……你们等着……”
虚影开始缓慢地淡化，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点一点地融入周围的黑暗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它需要时间，需要积蓄更多的力量，等待下一个能彻底清除障碍的时机。
而现在，殡仪馆出了事，即使阳春不死，警方和那些特殊部门肯定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样，他就会陷入无休止的调查与沸腾的舆情之中，没有精力、时间去追查它的本源。
至于白银元，以他的消息网，不出半天就会知道这件事。杀鸡儆猴，他会害怕，会乖乖地听话，会成为它复苏的主要帮凶。
这就是红煞一系列阴险的算计，而它则躲在暗处，慢慢筹划下一步的行动。
一场比之前所有危机都更猛烈、更致命的腥风血雨，正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然酝酿，像一张巨大的网，正慢慢笼罩住这座沉睡的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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