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心狗肺的东西,跟你那早死的娘一样,是个见利忘义的。”
许蓝骂着,觉得还不够,竟直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哭嚎起来。
“哎哟,老天爷啊!”
“我这给侄女白吃白喝了三年,结果侄女翅膀硬了,到如今,竟然带着个外人就闹上门来,动手打人啊,净来欺负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老妇人。”她嚎了几下,又剐了一眼面无表情,只是站在那浑身“咻咻”冒着冷气的林方,“林方,你这个懦夫,一家子都被人打上门来了,也还护着你这好侄女。”
“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嫁给你这个懦夫。”
“哎哟,老天爷啊,老娘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养得侄女只认外人,和着外人一起欺负俺啊……”坐在地上的许蓝大声哭嚎着,头上仔细梳扮整齐的头发因为几场争执早已散乱下来,配上她夸张的动作和姿态,将她衬得如同疯癫的婆子。
“造孽啊!”
……
门外的乡亲们看着这场闹剧,纷纷四下低声议论起来,他们表情有同情的、有了然的、也有漠不关心的……
大家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村里,村里的人都披着什么皮,内里是红的黑的大家都估摸得八九不离十。
这林方,虽是林温妧的大伯,看着老实憨厚的样子,但可不是个好人。要真是好人,林天当年去世时,他早就将林温妧姐妹俩接过去照料了,何至于让林温雅一个十岁的姑娘,只能带着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地里刨食。
要不是温雅天生力气大,性格又泼辣,林天一家留下的几亩良田早就被林方一家霸占了过去。
这林温雅刚去世呢,他们的狼尾巴就露了出来,什么叫照顾林温妧,林温妧都十三岁了,早就能照顾自己了,何必他们出来装好人。
再不济,她只要嘴甜些,村里大把小伙子上赶着为她忙前忙后,毕竟她长得好看,身体虽然差了些,但识字啊,性子又温柔!
大把活得轻松的机会,何至于让林方一家子磋磨……
再说了,林温妧表哥也没做什么啊,只是想要带走林温妧而已,毕竟舅舅舅母还在世,那是林温妧母亲的亲弟弟,还会害了林温妧不成?
还不是他们一家看不得林温妧就要过上好日子了,想要阻挠。
如今林方一家落得这个下场,并不足惜。
……
族爷爷先是看向林方一家。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许蓝、背着双手默不作声的林方、站在许蓝身后无声对峙的许海三兄弟、站在角落里看着林温妧的眼神阴鸷恶毒的林玲和靠在墙角诶哟诶哟惨叫的林嘉宝……
再扭头看向林温妧,虽然瘦小,可挺直的脊背和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即便站在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温正身边时,一点也没有显得小家子气,反而衬得从容不迫,比他多年前曾见过的县令家千金还多了几分贵气与孤傲。
也不知道这几分孤傲,是有了靠山还是本身如此。
族爷爷心里想着,脸上也多了几分严肃,他看向林方,慢慢吞吞地道。
“林方,族里这些年,待你如何……”
林方弯腰,“若不是有族里乡亲们的帮扶,小子哪里能过得上这儿女双全、吃喝不愁的日子。”
“既然如此想,你明白该如何做。”
林方苦笑,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温妧挺直腰杆站在温正身边,还没进高门大户呢,那副千金小姐的做派已经有模有样,就像当年的弟媳……
“族老,不是我不愿意,温妧是我弟弟遗孤,她才十六岁,还未婚嫁,单立女户,这不是……等她嫁了人,那户籍自然而然就能转到夫家中,何必多此一举。”
听到这话,林玲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
“可以。”族爷爷点头,不堪重任惊讶的反应,继续道,“如果不给温妧移户籍单设女户,她嫁人就要从你家出门,嫁人不是小事,作为长辈,你理应给嫁妆。”
“我也不说多。”族爷爷沉吟半晌,继续道。
“你虽养了她三年,可她到你家的时候已经十三岁,能下地干活,也就是说,她吃的是自家田地产出来的粮食,没吃过你们家一分……除了林天夫妇当年留下的遗产你要一分不落的全部给温妧当嫁妆,作为长辈,陪嫁银钱也不能少,最起码给一百两银子压箱底。”
“不可能。”许蓝瞪大眼睛。
那可是一百两,榨干他们家,也拿不出来,就算拿得出来,也不可能给温妧那丫头。
还有林天夫妇的田产,那可是五亩良田,地就是一大家子的命根子,哪家姑娘出嫁会陪田产,这样再大的家业也迟早被败光。
“族老,我做不到。”林方很是直接,摇头。
“一家老小都是地里刨食,看天吃饭的,哪里拿得出一百两银子,更别说还有数量不少的田产,给了我一家子老小就真要吃西北风去了。”林天去世多少年,这些田产在他手里就有多少年,在他眼里,这就是他的东西,他的东西,怎么会给一个外人。
“林方啊,在族里,很少有东西能瞒得过族人,包括林天当年留下的遗产。”族爷爷定定看着林方的眼睛。
林温妧许诺接下来一年每月给一百两,足以让他坚定不移为林温妧达成愿望。这么多银子,村里的娃再也不用去镇上年念书,还要交昂贵的束脩了,也不会再有他当年的遗憾。
能给出一千二百两,他相信林温妧不会将林天夫妇的遗产放在心里,反倒是能决定她婚嫁大事的户籍才是她最看重的,因此,他才会不和她商量,就自作主张做了决定。
林方这人,他一看就知道,是个看重利益的,看重利益好,他就拿这个逼他让步,要么给钱,要么放人。
也不算逼,只是让他将温妧丫头的户籍转出来,不给他拿在手里把持而已。
“……族里的娃,都等着学堂建起来,念书识字,将来考取功名呢。”只是一句话,让在场的人特别是家中有适龄孩童的人眼睛瞬间亮了。
是啊,读书识字,哪怕考取不了功名,也能去城里镇上找个活当,哪怕只是当一个掌柜、书生,也远比在地里刨食、看天吃饭要好。
林温妧低眉垂帘,不说话,默默听着族爷爷和林方的交涉。
她的年龄实在有些尴尬,十六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能嫁人的年纪。
按照朝廷法律,女子是可以单立女户,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得已经嫁人或者是寡妇,哦,还有一个原因可以,那就是家中已无成年的男子,必须让女子出来鼎立门楣、继承家业那种。
林方是林温妧的大伯,自然也算是长辈,只要他不点头,林温妧根本不能绕过他将户籍转出来。
只要户籍不转出来,林方夫妇就有权利对林温妧的婚事做决定,林温妧若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就不能忤逆。
谁让这是一个以孝为大的朝代。
“林方,温妧丫头有舅舅,还是个富贵人家,你把持人家的户籍,这不是断人家前程吗,这种断子绝孙的腌渍事还是少干为妙。”
“是啊。”
“不就是一个户籍吗,放了就是了。”
“你又不是没闺女,抓着人家不放干哈咧!”
“怕不是等着将人家卖了,拿嫁妆咧。”
“太坏了。”
……
父老乡亲们杂七杂八地说着,被围在中央的林方一家脸都白,特别是林方,他知道,在族老说出这句话时,他就是不放了林温妧都不行了。
他看了一眼温妧,清楚自己无论如何是困不住这丫头了,叹气,“族老的意思小子明白,回头我就去镇上将温妧的户籍移出来,定不耽误村里建学堂祠堂的事。”如若只是一百两,只要他坚定些,族里还不会如何,但林温妧许诺的是每月一百两,持续一年。
这已经不是他坚定不坚定的问题了。
只要他还想在莲花村生活,要跟父老乡亲们打交道,就不得不低头。
不过他还是不甘,眸光微动,暗暗看了一眼许蓝。
许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双手叉腰,“族老,先不说温妧还未许配人家的事,她说每月给一百两,就真的每月给啊,万一是哄我们的怎么办?”她不信林温妧舅舅能为她花这么多银钱。
“各位放心,表妹做的一切决定,我和父亲都会无条件遵从。”温正语气平淡,声音也不大,可就这样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林玲看温妧的眼神更是嫉妒不已。
温正像脸带着淡淡的笑容,继续道:“表妹于我和父亲而言,是亲人,只要能让表妹随我们离开,与我们团聚,你们就能拿走这一百两银子,修建学堂,村里的孩子们就不用专门跑去镇上念书,免受奔波之苦。”
“……父亲相信,莲花村的村民愿意接纳姨母,还能在他们逝世后对表妹照顾有加,说明莲花村的村民都是心善之人。”
“积善之家必有余荫,有了学堂,再请来夫子,只要孩子们刻苦努力,不出几年,一定能出不少秀才童子,也算是改换门楣的好事。”说完,温正再次拱手。
这些提议是温妧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的,她如果想要摆脱林方一家,仅靠一个舅舅的身份估计会有点波折,最好的办法就是牵扯一个能主事的人来压着林方一家不得不放手。
这个身份除了村里的宗族还能有谁更合适呢。林方是长辈,但他上面还有更老的,只要林方一家还想在村里混,这个头他不点也得点。
而让她说出这些话的依仗就是神豪打赏返现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