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分之七点三的相似性！”
“这不可能！！面具明明一直在我们手里啊！！”
林薇薇那一声见鬼般的尖叫，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了套房内死寂的空气里。
苏清影和卡玛兄妹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附的铁屑，瞬间死死钉在了顾远手中那张纯白的、平平无奇的面具上。
一股比阿尔卑斯山巅的寒风还要刺骨的凉意，从每个人的尾椎骨一路爬上后脑勺。
逻辑，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
一个堪称完美的悖论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潜入者的力量，与【虚假真实面具】同源。
而面具，确确实实，从头到尾都在他们手上。
那……
那个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了“圣殿”藏宝库，盗走了未知物品的鬼影，究竟是谁？！
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呵。”
一片死寂中，顾远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
他没有惊慌，没有错愕，只是低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触感温润如玉的面具，眼神平静得可怕。
“有意思。”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脸色各异的众人，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个拙劣的模仿者，用一件仿冒品，替我们吸引了所有火力。而真正的猎人，却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拿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现在，他们还要把这盆脏水，泼到我们头上。”
他的分析，冷静得不似人类。
苏清影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潜入者手里的，是另一张面具？一件和【虚假真实面具】极其相似的赝品？”
“不。”顾远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不是赝品。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虚假真实面具】的‘子体’，或者说，‘投影’。”
他掂了掂手里的面具，像是在掂量一个未知的宇宙。
“这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薇薇小脸发白，六神无主，“‘圣殿’那边肯定也检测到了能量残留，我们现在跳进莱茵河都洗不清了！”
“洗？”
顾远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为什么要洗？”
他转过身，走向门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然有人费尽心机给我们搭好了舞台，不上去唱一出好戏，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夜鸢，带路。”
“去哪儿？”
“去‘问问’我们的老朋友。”顾远的声音里，杀意一闪而过，“我想，‘圣殿’应该很乐意为我们提供一个……安静的审讯室。”
……
“圣殿”博览会地下三层，临时羁押区。
这里原本是用来关押闹事者的禁闭室，此刻却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顾远一行人畅通无阻。
塞巴斯蒂安亲自在前面引路，他那张惨白的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看向顾远的眼神，比看自己的亲爹还要敬畏。
“顾先生，人就在里面。”
他指着一扇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厚重闸门，低声说道：“我们用了最高级别的精神抑制力场，她现在很‘安静’。”
顾远点了点头，示意苏清影她们在外面等着。
“我一个人进去。”
闸门无声地滑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精神力崩溃后产生的臭氧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四壁都是泛着金属冷光的约束材料，唯一的陈设，就是中央一张拘束椅。
那个之前还不可一世的灰衣女人，此刻就像一滩烂泥，被固定在椅子上。她的作战服以经被剥离，只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双目无神，嘴角流着涎水，整个人处于一种彻底的、不可逆的植物人状态。
她的精神核心，被自己的【逻辑黑洞】彻底吞噬、搅碎了。
对于一个以逻辑和计算为生命的“观察者”而言，这比死亡还要痛苦一万倍。
顾远缓步走进去，闸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他没有立刻开始审问。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可悲的女人，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将那张纯白的面具，轻轻覆盖在了脸上。
嗡——
一瞬间，顾远感觉自己的视角被强行抽离、拔高。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堆由无数数据和信息流构成的瀑布。他能“看”到这个女人脑海中残存的、破碎的记忆片段，能“听”到她潜意识深处对某个存在的、最深刻的恐惧。
那是一个身穿银白色长袍，脸上戴着一张由无数星辰光点构成的面具，宛如神祇般高高在上的身影。
“观察者”议会的最高领袖——“第一观测者”。
心念一动。
顾远身上的衣物、身形、乃至整个人的“存在概念”，开始发生剧烈的扭曲与重塑。
光影变幻。
当他再次“凝实”时，他以经不再是顾远。
他变成了那个端坐在星辰王座之上，俯瞰众生的“第一观测者”。
就连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理性、视万物为数据的冰冷气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缓步走到拘束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痴傻的女人。
他没有开口。
但一道威严、浩瀚、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如同神罚，直接轰入了女人那片混沌的意识之海。
“编号734，汇报任务偏差。”
如同休眠的电脑被强行通电。
女人空洞的眼神猛地一颤，涣散的瞳孔中，倒映出顾远此刻的模样，瞬间被最原始、最深刻的恐惧所填满！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观……观测者大人……”
她破碎的意识，在见到“最高领袖”的瞬间，被强行拼凑了起来！
顾远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二道意念紧随而至。
“‘钥匙’计划出现未知变量。‘合作方’脱离监控。解释。”
“钥匙”！“合作方”！
这两个词，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女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不……不是我的错！”她的精神波动剧烈地尖叫起来，“我们……我们只是诱饵！是棋子！”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拍卖场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用‘逻各斯之环’和那个东方魔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金……金库爆炸，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让声东击西的戏码更逼真！”
“我们……我们根本不知道‘合作方’是谁！协议是单向的！我们只需要为他们创造一个绝对不被打扰的‘时间窗口’！”
“他们……他们说，他们要去取‘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初始宝库’的钥匙！”
“我只知道这些！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女人的精神彻底崩溃，在吐露出所有核心机密后，她眼中最后的一丝神采也彻底熄灭，脑袋一歪，彻底变成了一具只会呼吸的躯壳。
顾远静静地站立了片刻。
他摘下面具，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初始宝库……的钥匙……”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整件事，像一个巨大的、层层嵌套的俄罗斯套娃。
拍卖会是第一层，金库爆炸是第二层，盗取“钥匙”是第三层。
而“观察者”和“升华之翼”这两大组织，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手里的刀。一把用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用完即弃的刀。
那么，那个隐藏在幕后，连“观察者”都不知道其身份的“合作方”，又是谁？
他打开闸门，走了出去。
苏清影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顾远将审讯得到的情报简短地说了一遍。
“一把钥匙？”苏清影秀眉紧蹙，“这范围也太大了。”
“不。”顾远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上。
“逻各斯之环”的投影，在某些古老的典籍里，也被称为“契约之匙”。
他胸口那枚【心之钥】，更不必说。
现在，又冒出来一把能打开“初始宝库”的钥匙。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三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刻联系。
整个事件的核心，似乎都围绕着“钥匙”这两个字展开。
这盘棋，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当他们回到位于山巅的套房时，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香草与烈酒混合的香气，飘了过来。
莉莉丝，又一次不请自来。
她斜倚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手中那杯红酒的液面，随着她的晃动，漾起一圈圈涟漪，像她那双碧绿色的、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
“审讯结束了？”
她看着走进门的顾远，笑容玩味，仿佛早就料到了一切。
“感觉如何？被人当成猴耍，还被泼了一身洗不清的脏水。”
顾远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将那张白色面具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是你。”
他用的是陈述句。
莉莉丝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笑得更开心了。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
“那个所谓的‘合作方’，就是你，或者你的组织。”顾远的声音平静而冰冷，“你利用‘观察者’当诱饵，在所有人都盯着我的时候，派人潜入藏宝库，盗走了那把‘钥匙’。然后，再用那件拥有7.3%相似能量波动的‘子体’面具，将嫌疑嫁祸到我身上。”
“一石三鸟，好算计。”
莉莉丝听完，轻轻鼓了鼓掌。
“分析得真精彩。可惜，全错了。”
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碧绿的眸子，带着一丝奇异的蛊惑力，直视着顾远。
“第一，我从不和‘观察者’那种没有审美，只懂数据的蠢货合作。第二，我对那把所谓的‘钥匙’，没有半点兴趣。”
“第三……”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那个潜入者，确实不是我的人。但那件‘子体’面具，的确和我有些渊源。”
她没有再解释下去，而是话锋一转。
“现在，你陷入了一个死局。‘圣殿’很快就会找你‘喝茶’，全世界的目光都盯着你手里的‘赃物’。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博览会结束前，查清那个神秘的‘合作方’到底是谁。”
“但是，我可以帮你。”
她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茶几。
“我帮你查出‘合作方’和‘钥匙’的真相，洗清你的嫌疑。”
“作为交换……”她的目光，落在了套房的某个方向，那个方向，正对着地下的藏宝库。
“你，帮我从十三号储藏区里，再取一件东西。”
顾远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果然知道！她知道十三号储藏区！
她甚至知道，里面不止一件东西！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顾远盯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碧绿眼眸，缓缓开口。
“我凭什么信你？”
莉莉丝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凭你别无选择。”
“而且……”她站起身，走到顾远身边，俯下身，红唇几乎要贴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
“你不好奇吗？那个和你手里这张面具同源的‘子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和我合作，你会得到所有答案。”
她的声音，充满了魔鬼的诱惑。
顾远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权衡利弊。
再次睁开时，他的眼神恢复了平静。
“好，我答应你。”
在他开口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与站在角落阴影里的夜鸢，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汇。
夜鸢的身影，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随即彻底融入黑暗。
“明智的选择。”莉莉丝满意地直起身，重新端起酒杯，像一个得胜的女王。
就在这笔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交易达成的瞬间——
“远哥！不好了！！”
林薇薇惊慌失措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房间的平静！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从自己的工作台前猛地窜了过来，手里高高举着她的平板电脑，脸上血色尽失！
“面具！是面具！！”
她指着茶几上那张安静的白色面具，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它的能量反应……在变化！它……它好像在主动扫描和记录你的精神力波动模型！”
“它在学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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