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沙沙”噪音在死寂的黑暗中持续了令人心脏停跳的几秒，仿佛某种巨大的、不可名状的存在正在黑暗中舒展它冰冷黏腻的肢体，或是无数亡魂在窃窃私语。暮瞳黑猫手中的SE3幽蓝光芒在黑暗中疯狂晃动，映照着她惨白的下巴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那刻薄毒舌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被未知触碰后的惊惶。
“雷玉哲！你他妈死了吗？！去！看！电！闸！”暮瞳黑猫的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幽蓝的光柱猛地扫向雷玉哲店员声音传来的角落。
“我……我不敢……呜呜……”角落里传来雷玉哲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伴随着身体蜷缩摩擦地面的悉索声。
就在这紧绷到极限、恐惧即将彻底吞噬理智的瞬间——
“嗡……”
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的电流启动声。
紧接着，“啪！啪啪啪啪啪！”
便利店里所有惨白的荧光灯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拨开了开关，毫无预兆地、瞬间恢复了照明！
刺目的、冰冷的人造光明如同潮水般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驱散了那粘稠得令人窒息的黑暗！
光线亮起的刹那，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被强光刺激得泪水瞬间涌出。当视觉重新适应光明时，便利店内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门口的风铃碎了一地，塑料碎片和金属小管散落各处。收银台一片狼藉，笔筒、宣传单、甚至几包口香糖都滚落在地。关东煮锅的玻璃盖歪斜着，汤汁溅出少许。雷玉哲店员蜷缩在靠墙的杂志架旁，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惊魂未定。
而冰柜旁——
苏梓萌依旧瘫软在地，浑身湿透，昂贵的哥特裙装彻底成了沾满泥污的破布，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口中念念有词，但声音被光明压制，只剩下无声的翕动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张雪琪则背靠着冰冷的冰柜门，脸色煞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双臂如同焊死般死死抱住怀里的帆布背包，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青白色，仿佛那背包是她对抗整个世界的唯一壁垒。
暮瞳黑猫站在距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手中的SE3屏幕还亮着幽蓝的光，但已垂落在身侧。她急促地喘息着，黑长直发有些凌乱，哥特洛丽塔裙子的蕾丝领口因刚才的慌乱动作微微歪斜。她那双猫瞳般的眼睛在强光下迅速恢复了焦距，但瞳孔深处残留着一丝惊悸的余波，尤其是当她目光扫过自己刚才被“触碰”的手腕时，那里白皙的皮肤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痕迹，但那冰冷的、丝绸滑过的诡异触感却如同烙印般清晰。
短暂的死寂被暮瞳黑猫率先打破。
“操！”她猛地爆出一句粗口，声音因刚才的尖叫而有些沙哑，但那股刻薄的劲儿如同回魂般迅速占据了高地。她狠狠瞪了一眼角落里还在抽泣的雷玉哲，又扫过地上狼狈不堪的苏梓萌，最后目光落在惊魂未定的张雪琪和她怀中那个鼓胀的背包上。
“妈的！什么破电路！什么破喇叭！还有你！”她矛头直指雷玉哲，高跟鞋“笃笃”地跺着地砖，带着发泄般的怒气，“让你去看个电闸跟要你命似的！废物点心！还有你们俩！”她转向苏梓萌和张雪琪，猫瞳里重新燃起毒舌的火焰，指着苏梓萌，“看看你这副尊容！‘猩红女王’？我看是‘泥潭女鬼’还差不多！还有你！”她手指移向张雪琪怀里的背包，“抱着个破包跟抱着亲爹骨灰似的！里面是金条还是炸弹？刚才那破喇叭响的时候，你俩那鬼叫差点把老娘耳膜震穿！一个疯疯癫癫说什么红眼睛净化Die，一个跟被冻僵的鹌鹑一样！晦气！真是晦气死了！”
她骂骂咧咧，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汁，将刚才积累的恐惧和狼狈用更猛烈的攻击性宣泄出来。她走到收银台后，粗暴地将掉落的物品扫到一边，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然后一把拉开抽屉，拿出交接本，动作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迁怒。
“雷玉哲！滚过来签字！交班！这破班老娘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看着你们几个就影响心情！”暮瞳黑猫将交接本重重拍在台面上。
雷玉哲被吓得又是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过来，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在交接本上歪歪扭扭地签了名，然后如同逃命般冲回了员工休息室，“砰”地关上了门。
暮瞳黑猫看都没看雷玉哲签的字，随手把本子扔回抽屉。她靠在收银台边，抱着手臂，黑丝包裹的小腿不耐烦地抖动着，厚底鞋跟敲击着柜台下方的金属挡板，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她拿出小巧的SE3，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拉着，似乎在检查什么，脸色依旧不好看，但那股惊惶已经被强行压了下去，重新被一种“老子很不爽别惹我”的防御性气场笼罩。
便利店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以及暮瞳黑猫那带着烦躁的“哒哒”声。灯光虽然恢复，但刚才那绝对黑暗和诡异噪音带来的寒意并未散去，空气依旧凝滞冰冷。苏梓萌的颤抖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涣散空洞，仿佛灵魂还被困在刚才的炼狱里。张雪琪抱着背包的手臂微微放松，但指尖的冰冷和背包深处那股若有似无的寒意依旧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
暮瞳黑猫划拉了一会儿手机，突然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苏梓萌身上那身虽然破烂不堪但细节依旧能辨认的克鲁鲁裙装，又扫过她那张失魂落魄的脸，猫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混合着鄙夷、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她撇了撇嘴，用一种带着点阴阳怪气的腔调打破了沉默：
“喂，泥潭女鬼。”她毫不客气地用自己刚起的外号称呼苏梓萌，“你刚才在病房里……到底看到什么了？能把一个‘专业’Coser吓成这副德行？还扯到什么金铭睿……净化……赝品？”她刻意模仿着苏梓萌之前惊恐的语调，带着浓浓的讽刺，“还有那破娃娃？不就是个棉花填充物吗？至于把你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跑到这里来演午夜惊魂？”
苏梓萌被她刻薄的话语刺得身体一缩，眼中再次浮现恐惧和屈辱，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张雪琪看着暮瞳黑猫，虽然对方语气恶劣，但问题却直指核心。她深吸一口气，替精神恍惚的苏梓萌回答，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苏医生……是金铭睿的主治医师。她试图用Cos克鲁鲁的方式接近他……结果在病房里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金铭睿完全不认她，只认他床头那个娃娃，说她……是赝品，是亵渎。然后……有闪电，她在窗户倒影里看到了……另一个克鲁鲁……指着她的心……”张雪琪复述着，自己也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嗤……”暮瞳黑猫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打断了张雪琪，“窗户倒影？另一个克鲁鲁？指向心脏？我说泥潭女鬼，你确定不是自己淋雨发烧出现幻觉了？或者……”她猫瞳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是你那身‘顶级仿丝’湿透了贴在身上太难受，导致大脑缺氧产生臆想了？Cosplay入戏太深也是病，得治！”
“不是幻觉！”苏梓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碎裂的镜片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暮瞳黑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激动，“我看到了！清清楚楚！就在闪电照亮的一瞬间！那个倒影……那个眼神……那个手势……还有金铭睿……他说的话……那些话……根本不像疯子……像……像一个……”
“像一个什么？”暮瞳黑猫挑眉，毒舌依旧，但语气里多了一丝探究。
“像一个作家！一个哲学家！一个……洞悉了某种可怕真相的人！”苏梓萌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混杂着恐惧和对那破碎哲思的震撼，“他说……‘要放浪游戏，年纪未免太老；要心如死灰，年纪未免太轻’！他说‘万象皆俄顷，无非是映影’！他说‘为了不孤零零一生白过，终于使自己投向了恶魔’！还有……‘就算要出卖灵魂，也要找个付得起价码的人’！”
苏梓萌断断续续地复述着金铭睿那些充满存在主义绝望和扭曲清醒的话语。
暮瞳黑猫听着听着，脸上那刻薄讥诮的表情渐渐凝固了。她抱着手臂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猫瞳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在苏梓萌脸上逡巡，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当听到“出卖灵魂”和“付得起价码”时，她眼角那颗墨色的美人痣似乎都轻轻抽动了一下。
“等等……”暮瞳黑猫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虽然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嘲讽，“你刚才说他那些话……风格阴郁诡谲，充满存在主义哲思？破碎但清醒？还带着点……病态的强者骄傲？”
“对！就是那种感觉！”苏梓萌用力点头，仿佛找到了知音，“就像……就像……”
“‘孤胆英雄弎〇’？”暮瞳黑猫几乎和苏梓萌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水潭！
张雪琪猛地看向暮瞳黑猫！苏梓萌也瞬间瞪大了眼睛！
暮瞳黑猫无视了两人的震惊，她站直了身体，抱着的手臂放了下来，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她那部午夜色SE3冰冷的金属边框。她那双猫瞳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震惊、难以置信、一丝恍然大悟，甚至……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狂热？
“我操……不是吧？”暮瞳黑猫喃喃自语，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巨大信息冲击后的兴奋和毒舌本色，“那个在‘暗影之城’神龙见首不见尾，写的东西又阴间又深刻，常年霸占悬疑惊悚类前三，让无数读者晚上做噩梦又欲罢不能的超级大神——‘孤胆英雄弎〇’？！那个神秘得连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弎〇大神？！”
她像是被点燃了，在收银台后烦躁地踱了两步，厚底鞋跟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变得急促。“妈的！如果金铭睿真是他……那一切就他妈说得通了！难怪他整天抱着个破娃娃神神叨叨！那种级别的脑子，不疯才怪！他笔下的世界……啧……”暮瞳黑猫咂了咂嘴，猫瞳里流露出一种近乎崇拜的复杂光芒，“……简直就是人性深渊的解剖图！绝望得让人喘不过气，清醒得让人毛骨悚然！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冰锥，扎得你灵魂直哆嗦！‘要放浪游戏，年纪未免太老；要心如死灰，年纪未免太轻’……操！这他妈就是弎〇的经典句式！还有‘出卖灵魂找付得起价码的人’……这他妈根本就是他笔下那些跟魔鬼做交易的角色的标配台词！充满了那种……‘老子知道自己在下地狱，但老子选的地狱也要是最牛逼的’的混账骄傲感！”
暮瞳黑猫的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毒舌中充满了对“孤胆英雄弎〇”作品毫不掩饰的激赏。她甚至激动地拍了一下收银台：“我就说！他那文字里透出来的孤独感和那种……洞穿一切虚妄的冰冷目光，根本不是靠臆想能写出来的！那是灵魂被真实撕裂过才能流淌出的东西！”
她的激动感染了张雪琪和苏梓萌。苏梓萌仿佛找到了某种印证，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对作家身份的震撼。张雪琪则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如果金铭睿是那个用文字编织黑暗迷宫的大神，那么他对克鲁鲁的执念，他口中那些“古堡”、“石阶”、“安息”……是否隐藏着更可怕的现实？
暮瞳黑猫似乎还沉浸在发现“大神真身”的兴奋（和毒舌）中，她话锋一转，带着点老二次元的专业点评，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等等！如果金铭睿真是弎〇，那……那个两年前突然冒出来，画风炸裂，高产似母猪，瞬间血洗了我们克鲁鲁同人圈的新人画师‘BloodyCrimsonEye’（猩红血眸）……不会也是他吧？！”
她不等两人反应，立刻像打开了话匣子，语速更快，充满了惊叹和不可思议：“那个‘猩红血眸’！妈的！简直是个怪物！毫无征兆地出现，第一张克鲁鲁线稿甩出来就直接封神！那线条！那光影！那对角色神韵的把握！精准、冷冽、充满一种非人的魅惑和压迫感！尤其是那双眼睛……”暮瞳黑猫的猫瞳里闪烁着狂热的光，“……他笔下的克鲁鲁眼睛，不是简单的红色玻璃珠！那是活的！是燃烧的血！是凝固的深渊！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视万物为刍狗的冰冷神性！看一眼就让人脊背发凉，又他妈忍不住想看第二眼！”
她越说越激动，在收银台后走来走去：“你们知道那家伙多恐怖吗？别人画一张高质量的同人图要肝几天几夜，他呢？跟开了挂一样！最高纪录一天三张！张张都是能当官方插画的水准！毫不夸张地说，他只用了一年时间，靠画克鲁鲁，就把自己画进了同人圈的神坛！公认的业界前三水准！不！在我心里就是第一！无人能及！”
暮瞳黑猫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梓萌和张雪琪，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赞叹和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最他妈邪门的是，这家伙只画克鲁鲁！除了克鲁鲁·采佩西，别的角色一概不碰！画风也极其统一，全是那种……黑暗、华丽、带着浓重哥特美学和宗教审判意味的风格！就好像……”她顿了顿，猫瞳微微眯起，声音压低，带着一种神秘感，“……就好像他真的见过克鲁鲁本尊一样！他画出来的不是同人图，是他妈的……‘神谕’！是‘神祇’在人间的‘圣像’！”
她的话如同冰水浇在张雪琪和苏梓萌的心上。见过本尊？神谕？圣像？这描述与她们刚才经历的恐怖何其相似！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