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张雪琪死命护住包,母女俩在狭窄的客厅里撕扯起来。包被扯开,那个穿着哥特裙的40厘米克鲁鲁娃娃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猩红的玻璃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光,仿佛在冷漠地旁观这场家庭悲剧。
母女俩同时停下了动作,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诡异的娃娃身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和窗外闷雷滚过的隆隆声。一种诡异的寂静弥漫开来。娃娃静静地躺在地上,无声地散发着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气息,仿佛成了这个破碎家庭所有不幸的具象化象征。
就在这时,张雪琪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是林琳霖。
张雪琪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着接通电话,声音嘶哑:“喂?”
电话那头传来林琳霖急促而压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雪琪,听着!没时间跟你妈吵架了!王富贵!撞死卢德爽老爸的那个肇事者!他和金铭睿的老爸金钰琨、朱云郊的老爸朱建军,当年合伙弄林家村的拆迁项目!金铭睿的爷爷是军方大人物,帮他们压下了挖出石棺的事!他们瓜分了黑钱!王富贵那天就是和他们喝完庆功酒,酒驾撞的人!然后给了卢德爽家一点钱私了!我搞到了王富贵一个旧手机里的通话录音片段,还有当年林家村拆迁的一些内幕文件!钱、石棺、人命……全都连起来了!那个粉发女孩说‘遗忘的在下面’……真相就在林家村地下!今晚!风暴眼已经形成,是时候了!带上你的娃娃!我们在老地方汇合!去林家村,挖出被他们埋下去的东西!必须赶在有人彻底抹掉痕迹之前!”
林琳霖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劈开了张雪琪混乱的脑海,金钰琨、朱建军、王富贵……瓜分黑钱……酒驾撞人……金铭睿的爷爷……林家村的石棺……遗忘的在下面……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恐惧,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被一条沾满金钱、权力和鲜血的锁链粗暴地串联起来!那个诡异的粉发女孩交付娃娃时的话语,再次在她耳边回响:“你要……成为……金明睿……的引路人……”
她低头看向地板上那个静静躺着的克鲁鲁娃娃,猩红的眼睛仿佛燃烧起来。这不是结束,是开始!母亲绝望的哭骂声还在耳边,但张雪琪的眼神已经变了,恐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她弯腰,一把抓起那个冰冷、沉重的娃娃,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也抱着寻找真相的唯一钥匙。
“妈……”她看向瘫坐在地上哭泣的母亲,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张雪琪母亲心悸的冰冷,“我有事,必须出去一趟。等我回来……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说完,她不再看母亲惊愕绝望的脸,抱着娃娃,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门,冲进了外面愈发狂暴的风雨和深沉的夜色之中。她要去赴一场与黑暗真相的约会。
张雪琪冲出家门的同时,圣保罗医院VIP-03病房。
金铭睿在苏梓萌离开后,再次陷入了药物和绝望交织的昏沉。病房里只剩下他微弱的呼吸和监护仪冰冷的“嘀嗒”声。
值夜班的护士小陈,强忍着对这个“闹鬼”病房的恐惧,按照周宇璐主任的严令,硬着头皮进来做例行检查和记录。她低着头,尽量不去看那个据说焚毁了娃娃的黄色回收箱所在的角落,快速记录着生命体征。
记录完毕,她松了口气,准备离开。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金铭睿的床头柜——
“咣当!”
她手中的记录板脱手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啊——!鬼!鬼啊!!”小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爬爬地冲出病房,惊恐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安静的楼层!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值班医生、其他护士和闻讯赶来的护工。众人聚集在VIP-03门口,惊疑不定地向里张望。
只见金铭睿的床头柜上,那个被周宇璐医生亲手丢弃进医疗废物回收箱、并命令立刻执行高温焚毁流程的克鲁鲁棉花娃娃——
它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精致无比的黑色仿丝小裙,蓬松的粉色棉花头发柔顺地垂落,仿佛从未被粗暴地扯离过主人的怀抱。小巧的脸庞上,那双猩红的玻璃眼睛,在病房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无机质、却又深邃到令人战栗的光芒。
完好无损!纤尘不染!如同它从未离开过!
整个走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护士小陈压抑的呜咽声,恐惧如同冰冷的病毒,瞬间在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中蔓延开来。闹鬼!真的是闹鬼!焚毁的娃娃自己回来了!
消息像野火一样迅速传开。
周宇璐阴沉着脸赶到现场,他看着床头柜上那个诡异出现的娃娃,听着护士语无伦次的描述,尤其是小陈反复强调的“它就在那里,好好的,一点烧过的痕迹都没有!”,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完全违背了物理定律!焚烧炉的高温足以让金属变形,何况一个棉花娃娃?监控呢?他立刻调看病房及走廊监控。然而,回放显示:从周宇璐离开病房到护士小陈尖叫跑出,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进入过金铭睿的病房!娃娃就像是凭空出现的!这超出了周宇璐作为唯物主义者所能接受的一切解释范畴。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寒意笼罩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作为主治医生和科室负责人,他必须控制局面,不能让恐慌蔓延。
“肃静!”周宇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这只是一起严重的医疗废物处理疏漏事件!可能是焚化环节出了问题,有人玩忽职守,私自保留了物品并偷偷放回!我会彻查此事!现在,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但强硬的姿态暂时稳住了人心。护士和护工们虽然依旧满腹恐惧和疑虑,却不敢再多言,纷纷散去,但眼神里的惊恐和私下交换的眼色说明了一切。
周宇璐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依旧昏沉的金铭睿,以及床头柜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娃娃。娃娃猩红的眼睛仿佛也在“回视”着他,冰冷而嘲讽。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不安,这绝不是疏漏!这娃娃……金铭睿………王一凡的自杀……这些事件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极其危险的关联。唯物主义的堡垒在动摇,但他目前只能将其定性为“异常现象”,必须优先控制影响。
他走到门外,对守在门口、同样脸色发白的护工和护士长下达了最严厉的指令:
“听着,关于VIP-03病房发生的任何‘异常’情况,严禁对外议论,严禁传播!没有我的书面签字许可,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包括其他科室医生、院领导、甚至病人家属——禁止进入金铭睿的病房!所有护理工作,暂时由我亲自负责,或指定唯一一名资深护士执行!病房监控录像加密封存,钥匙由我保管!再让我听到任何谣言,后果自负!”
这道近乎封锁隔离的命令,无形中为苏梓萌的计划扫清了最大的障碍——那些碍事的眼睛和潜在的干扰。混乱和恐惧,是她最好的掩护。
深夜,暴雨如注,仿佛天穹崩塌,天河倒灌。
废弃的林家村拆迁区,在狂暴的雨幕中彻底沦为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这里曾是粉发女孩交付娃娃之地,也是金钰琨、朱建军、王富贵三人瓜分黑钱、埋葬秘密的罪恶之所。
残垣断壁在惨白的闪电映照下,如同巨兽狰狞的骸骨,浸泡在浑浊的泥水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腐烂木头和浓烈泥土的腥气,被雨水冲刷得更加刺鼻。
两道微弱的光束刺破厚重的雨幕和黑暗,艰难地移动着。张雪琪和林琳霖穿着黑色的雨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的废墟中。雨水疯狂地抽打在她们身上,冰冷刺骨。林琳霖一手拿着强光手电,一手紧紧攥着一个防水袋,里面是那份触目惊心的暗网文件和一张标注着精确坐标的简易地图——坐标指向当年老祠堂地基的位置。张雪琪则一手抱着那个用厚塑料布包裹的、沉重而冰冷的40厘米克鲁鲁娃娃,另一只手也拿着手电,光束在风雨中摇曳不定。
“是这里吗?”张雪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在风雨中几乎被淹没。她指向地图上一个红圈标记的位置。眼前是一个巨大的、被雨水灌满的深坑轮廓,四周散落着断裂的石基和腐朽的梁木,依稀能辨认出祠堂曾经的规模。坑壁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得不断塌陷,浑浊的泥水翻滚着。
“对!就是这儿!老祠堂正下方!深度七米!”林琳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寒冷,也有面对未知的恐惧。她将手电光聚焦在深坑中心。“卖家说的‘怪东西’就埋在这里!那口石棺!还有他们后来扔下去‘封口’的袋子!”
深坑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不断注入其中,张雪琪怀中的娃娃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搏动感,仿佛一颗在深眠中被唤醒的心脏!她吓得差点脱手,低头看去,隔着塑料布,娃娃猩红的玻璃眼睛似乎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微光。
“它……它有反应!”张雪琪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琳霖也感觉到了,她背包里那个从林家村得到的精致克鲁鲁娃娃,也同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同步的悸动!她猛地看向张雪琪怀里的娃娃,又看向脚下那片翻腾着泥水的深坑,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这两个娃娃,难道像某种……指向黑暗核心的罗盘?
“没时间犹豫了!”林琳霖咬咬牙,将手电筒固定在一块断墙上,照亮深坑。她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两把折叠工兵铲,扔给张雪琪一把。“挖!就在这个位置!向下挖!看看他们到底埋了什么!”
泥水冰冷刺骨,土壤因雨水浸泡变得极其粘稠沉重。每一铲下去都异常艰难,溅起的泥浆糊满了她们的脸和雨衣。沉重的工兵铲很快让手臂酸胀不堪。雨越下越大,雷声滚滚,仿佛天地都在震怒。深坑边缘的泥土不断在雨水的冲刷下塌方,发出“哗啦”的声响,每一次都让她们心惊肉跳。
挖掘艰难地向下推进了不到一米,除了泥水和一些破碎的瓦砾、朽木,一无所获。张雪琪的体力几乎耗尽,绝望感开始蔓延:“琳霖……我们……我们是不是搞错了?太深了……根本挖不动……”
林琳霖也气喘吁吁,但她眼神执拗:“不!就在这里!卖家给的深度坐标不会错!再坚持一下!”她想起录音里那个工头描述的恐怖景象——撬开的石棺缝隙里涌出的深红色“雾”……像渗血……腥气……还有那几个沉甸甸的黑袋子……必须找到!
就在这时——
“铛!”
林琳霖的工兵铲似乎碰到了什么异常坚硬的东西!声音沉闷,绝非石头或木头!
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林琳霖用手抹开那块地方的泥浆。浑浊的水下,隐隐露出了一角!
那是某种……暗沉、非石非木的材质!在微弱的手电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深黑色!边缘处,似乎还隐约可见极其繁复、扭曲的雕花轮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就在这露出的材质边缘,镶嵌着几点指甲盖大小的、在泥水中依然反射出幽暗、冰冷光泽的物体——像极了某种……宝石?!!
“找到了!”林琳琳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是它!那口棺材!中世纪石棺!”
张雪琪也看到了,心脏狂跳,几乎停止。
雨水冰冷如针,抽打在林琳霖和张雪琪的脸上,但她们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脚下那片浑浊泥水中露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深黑色物质上。那不是常见的石材或木料,它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边缘隐约可见的繁复雕花扭曲盘绕,透着一种古老而邪恶的美感。镶嵌其上的幽暗宝石,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非人间的微光,像是凝固的、来自深渊的凝视。
“棺材……真的是那口石棺!”张雪琪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怀里的克鲁鲁娃娃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搏动,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被强行唤醒,在塑料布下不安地震颤着。猩红的纽扣眼睛似乎正隔着层层包裹,死死“盯”着那露出的一角。
“快!挖开它旁边的泥!看看有没有袋子!”林琳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恐惧被巨大的揭秘欲望压倒。她想起录音里工头描述的“沉甸甸的黑袋子”,那里面,很可能藏着林家村被埋葬的真相——金钰琨、朱建军、王富贵三人分赃的金钱?还是更可怕的、用来“封口”的东西?
两人顾不上疲惫和泥泞,用工兵铲疯狂地清理着石棺周围的泥浆。雨水不断灌入,挖掘变得异常困难,每一次下铲都像是在与这片被诅咒的土地角力。
“铛!”
张雪琪的铲子也碰到了硬物!不是石棺那种深邃的质感,而是某种……更沉闷、更厚实的东西!她奋力扒开泥水,一个被厚重黑色防水油布包裹、边缘用粗麻绳捆扎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体显露出来!体积不小,沉甸甸地陷在泥里。
“袋子!是那个黑袋子!”林琳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
“滋啦——!”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如同天神震怒的巨斧,瞬间撕裂了沉沉的夜幕!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开,震得整个废墟都在颤抖!强光短暂地照亮了这片罪恶之地:倾盆的暴雨、泥泞的深坑、两个在坑中如同蝼蚁般的身影、露出诡异一角的石棺、以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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