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有何发现?”梅苏急冲冲地走进验尸房。
“先说哪一具?”刘仵作在进行最后的缝合整理。
梅苏一上午都在整理十娘子的人际关系,趁热打铁,“先从十娘子开始吧。”
“基本上死因是没有疑问的,就是割脉血尽而亡。清理后,她的皮肤上似乎隐隐有一种气味。从她胃部食物残渣中,我发现她可能长期服用麝香。她皮肤上的味道,应该也是沐浴时,常用麝香的原因。”
“麝香?”梅苏沉思道。
“麝香!我知道!烟花之地的女子本就长期服用药物避孕。”,陆遥恍然大悟道
“怪就怪在这里。十娘子生育过!”刘仵作道。
“能看出是何时生育的吗?”梅苏急问。
刘仵作为难道:“我不能十分确定,但至少不是这五年内。”
梅苏的心“咯噔”了一下,黄知府的儿女至少都已二十岁了,十年前黄知府娶十娘子,所以这孩子肯定不是黄知府的,那黄知府知道这件事吗?
黄知府只有一子,想来他娶那么多小妾也有绵延子嗣的期望,而十娘子离开丽香院后却依然长期服用麝香。
黄知府内宅的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十娘子尸身上的疑点讲完了。”刘仵作面无表情地揭开了另一具尸身上的白布。
“这……”
“如你所见,这具尸体在死前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这具新娘腐尸,初见时穿着衣物,身上的伤痕都被遮挡了,如今掀开这层遮羞布,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梅苏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深可见骨的鞭伤,被掀掉的指甲,胸腹处一道长长的疤痕。
“她被开膛剖腹过,我剪开后,发现她的子宫没了,肠子少了一截。”,刘仵作冷酷地道。
“这是她的死因吗?”梅苏不忍直视,撇过头去。
“不是,她的死因是谷道破裂而死,子宫应该是死后被拿掉的。”
“畜生!”一道冷冽的声音从梅苏身后响起。
梅苏抬头,却见是陆遥,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神冷冽,浑身散发着一种神鬼勿近的冰寒,这是梅苏从没见过的陆遥。
是啊,忘了他是第一次来验尸房。她第一次处理命案的时候,可比他今日的表现差多了。
“你要是受不了,就去外面,找卢娘,把十八娘的画像画出来吧。”梅苏温和道。
陆遥一愣,脸上肌肉渐渐松弛下来,摇了摇头道,“这样的畜生,如此对待美人,应该天打雷劈,我作为县令,怎么能逃走?”
梅苏微微一笑,这小侯爷倒是有了点责任感,“那就留下来吧。”
“刘仵作,你继续吧!”
“我在她的指甲缝里发现了这个。”
刘仵作把一个小盘子递给梅苏,只见上面是一粒非常微小的透明粒状物。
陆遥凑过来看,“这是什么?好像是西洋来的玻璃?只是也没见过这么小的!”
梅苏没见过什么玻璃,她倒是觉得有点像盐粒,梅苏伸出手去,想要捏下来一点,尝一尝。
“你做什么?”陆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了梅苏的手。
梅苏怔愣道:“我想试试看是不是盐?”
“有毒怎么办?”陆遥极不赞同地道。
梅苏倒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她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死因已经确定,并非中毒。不过,小心为上也是对的。
“拿一壶水来。”梅苏吩咐道。
衙役端来一盆水,梅苏取出那透明粒状物放进水里,很快那透明粒状物就消失了。
“是盐粒。”,梅苏确定道,“可怎么会有盐粒呢?”
梅苏看向那具腐尸的手指,十根手指,其中三根的指甲被掀掉了,而其余的指甲却涂上了鲜红的蔻丹,就如她真的是新娘一样,被仔仔细细地装扮过。
“你怎么了?”陆遥看梅苏盯着尸体的手发呆,不由担心道。
“你说,这尸体腐烂多时,如果你不辞辛劳地为她清理尸身,为她涂染指甲,你难道不会发现她指甲缝里的异物?”,梅苏假设道。
“或许是为她清理之人,眼神不太好?”陆遥猜测,“或许杀她之人是个眼神不太好的变态老人,自己没能力了,以虐待女子为乐,然后再把尸体装扮成新娘,以满足他特殊的癖好。”
“你是够敢想的,不过若是老人,要杀一个青年女子,不太容易吧?何况,他干嘛要把尸体弄进知府宅邸去,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且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腐尸运进知府宅邸,取代十八娘的?”
陆遥挠头,这案子简直毫无头绪,胡乱猜测道,“要么这老人就是黄知府?”
梅苏简直大无语,黄知府杀了人,故意在自己的新婚夜搞出这种事,亏他想得出来!
陆遥见所有人都沉默以对,自己也知道自己猜测得离谱了一点儿,只能“嘿嘿”一笑,咕哝了一句,“黄知府确实也很奇怪啊!”
“奇怪是一回事儿,可杀人是另一回事儿,得讲证据,你作为县令,若是断案凭猜测,百姓怎么会信服呢?”,梅苏觉得陆遥虽是纨绔子弟,尚且还能抢救一下,便好心出言指导了一下。
陆遥“哦”了一声,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乖顺,若是平时,谁敢这么教育他,他早就暴怒了。
梅苏点了点头,对刘仵作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我就发现这么多了。”刘仵作处理好了所有尸身,把白布盖在了尸体脸上。
梅苏看着渐渐消失在白布后的脸,问道,“刘仵作,你是否能看出来这具女尸大约几岁?”
“约莫十四五岁。”
“雷捕头,近一个月以来,有没有人来衙门里找十四五岁的失踪女子的?”
“启禀大人,近来新繁县挺太平的,并未听说有这等事。”
这样看来,要确定腐尸的身份是有点难了,还需细细查来。
倒是十八娘子那边,不管是十八娘子逃婚,还是被人劫持了,带着十八娘子的人,一夜之间,也很难逃走。
想必这人应该还没能跑出成都府,只要把十八娘子的画像及时送达城门兵士手中,她就插翅难飞了。
陆遥急急忙忙道:“我现在就去画像。”
梅苏微笑点头,看来陆遥也想到了,“有劳陆县令了。”
陆遥兴冲冲地去了。
“梅县丞似乎对我们的纨绔县令还挺有好感的?”雷捕头好奇道。
梅苏笑道:“你不觉得他挺像一只大狼狗吗?初见时,只会汪汪叫,再见时,发现他挺能护主的,后来,又发现他还有点责任感。我们新繁县若是有他这种身份的县令,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哈哈哈,确实有点像!”雷捕头笑得胡须乱颤,“不过,梅县丞不如去看看,县衙已经被这大狼狗的小厮搞成什么样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