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独眼龙！
他没有跟着刀疤脸一起行动！
他一直就在附近！
他亲眼看着刀疤脸带着人冲进了包围圈，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机枪扫成了碎片。
他甚至有时间悄无声息地摸过来，杀掉作为诱饵的张三，留下这个示威般的标记！
吴文博冲了过来，他看着那具尸体和那个血手印，脸色惨白如纸，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陷阱。”吴文博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故意让刀疤脸来送死，他是在借我们的手，清除异己！”
众人心中悚然。
这个独眼龙，其心机之深，手段之毒，简直骇人听闻。
刀疤脸那四五十个亡命徒，在他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他用自己人的命，换来了两样东西：一是除掉了和他不和的二当家，二是他看清了王俊彦队伍的全部实力。
尤其是那挺可怕的机枪。
王俊彦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张三的尸体。
他发现张三那条断掉的胳膊，被人用布条草草包扎过，但伤口处却撒上了一层黑色的粉末。
“耿老，你来看这是什么？”
耿老头凑过来，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脸色大变。
“是黑寡妇的毒，山里一种毒蜘蛛磨成的粉，见血封喉！”
王俊彦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了。
独眼龙不是在张三逃回报信后才杀的他。
而是在张三去报信的路上，就已经截住了他。
他逼问出了所有的计划，然后将计就计，在张三的伤口上撒了毒，逼着他把戏演完。
从头到尾，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都只是在配合独眼龙演一出戏。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在真正的猎人眼里，他们和那群山耗子一样，都只是猎物。
“他在哪儿？”一个队员声音发颤地问道，他惊恐地环顾四周，仿佛每一片树丛后面，都藏着那只冰冷的独眼。
王俊彦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他没有回答，而是抬头望向了远处那片被晨雾笼罩的深山。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他们不再是猎人。
他们是那头独眼恶龙的猎物。
山道里的喜悦气氛，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
刚刚还因为缴获而兴奋不已的队员们，此刻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背靠着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每一寸山林。
那片他们赖以为生的山，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而那个独眼龙，就是潜伏在暗中毒牙。
“他会不会就在附近看着我们？”石头拄着木棍，他的伤腿又开始隐隐作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一定在。”王俊彦的声音很平静，但这种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悸。
“他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也在等着我们露出破绽。”
何山一脚踹在旁边的一具尸体上，红着眼睛骂道：“他娘的，这个狗杂种，老子现在就带人去把他揪出来，剁成肉酱！”
“你去哪儿揪？”王俊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你知道他藏在哪片林子里吗？这黑风山这么大，他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我们这么多人，目标这么大，就是活靶子！”
何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吴文博扶了扶眼镜，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自责中恢复过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重新变得锐利。
“彦哥，学生有罪，是我低估了此獠的狡诈，险些将大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他对着王俊彦深深一躬。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王俊彦扶住了他。
“这个独眼龙，不是你我能用常理揣度的。他不是土匪，他是个真正的枭雄，心狠手辣，智计过人。”
“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从他布下的这个天罗地网里，活著出去。”
“我们走。现在就走！”一个年轻队员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
“这些东西我们都不要了，枪钱都不要了，我只想回家！”
他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队伍里响起一片附和声。
面对一个看不见的，如同鬼魅一般的敌人，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气，正在一点点地瓦解。
“回家？”王俊彦冷笑一声，他环视着众人，目光如刀。
“你们以为现在走，就能走得掉吗？我们背着伤员，带着这么多东西，走得快吗？”
“独眼龙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他会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在我们最疲惫的时候，像个幽灵一样冒出来，摘走一两个人的性命。”
他会慢慢地折磨我们，直到我们所有人都崩溃，然后像杀鸡一样，把我们一个个杀掉！”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他们能想象出那幅可怕的画面。
“那我们怎么办啊？”
“彦哥，你拿个主意吧，我们都听你的！”
王俊彦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前，弯腰捡起了那挺捷克式轻机枪。
冰冷的钢铁，给了他一丝镇定。
他抬起头看着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走了。”
“不走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不走了。”王俊彦的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
“他不是想看戏吗？他不是想当那个最后的黄雀吗？好，我们就把这个舞台，搭得再大一点。”
他指着脚下的山道和周围的山林：“他以为我们是瓮中之鳖，那我们就把这个瓮，变成一个煮着开水的锅、他想进来抓鳖，就得做好被烫掉一层皮的准备！”
“彦哥，你的意思是？”吴文博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一个人，再厉害也是一个人。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藏在暗处。那我们就逼他出来！”王俊彦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疯狂的狠厉。
“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我们生火烤肉，我们大声喝酒，我们分钱！”
“我们就要让他看到，我们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越是想让我们恐惧，我们就越是要狂欢。我要让他知道，我们这群泥腿子不好惹！”
这个计划，比之前任何一个都更加疯狂更加大胆。
这已经不是兵行险着了，这简直是在悬崖上跳舞。
何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眼中的恐惧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悍勇所取代：“对。他娘的，怕个鸟！”
“老子烂命一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就是个独眼龙吗？他敢露头，老子就用这铁娘们把他打成筛子！”
“干了！”
“就这么干。谁怕谁是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