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韶华弄景 > 25-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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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卿逐没有喝酒,姜韶迷糊着醒过来的时候他在吸烟,本来想闭着眼睛表达一下拒绝沟通的,莫名其妙地睡着了,车里开着空调换气,他目光冷峻,却没有焦点,姜韶往外看去,已经到家了,大门口的路灯坏掉了,物业还没有来修,只有月亮的光照在车窗,映着人的神情都晦暗不明,景卿逐叼着烟,牙齿上下咬着烟头,姜韶慢慢清醒了才发现他根本没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把燃了半截的香烟熄灭,借着月光,他偏头看清了姜韶睁大的眼睛。姜韶低头看烟灰缸,看着里面的两个烟头,推测他也才停车没多久,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四十,车里空调温度正合适,姜韶感叹郭亮真的是很会享受生活啊,空调的温度永远都舒适宜人,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其实姜韶很少看见这样安静的景卿逐,他总是在回信息,工作,聊天,打游戏,可是他现在什么也没做,就坐在驾驶位,安静着,沉默着,除却姜韶醒来时借着月光看了她的一眼,也没有再看她。

姜韶也不想说话,她烟瘾犯了,这很奇怪,她这两年多几乎没有抽过烟,本身也没有烟瘾,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需要一支烟,于是姜韶把手伸向了车内的储物柜,郭亮抽的是薄荷烟,姜韶拿出一根,又从里面拿出打火机点上,吸了长长的一口,缓慢又沉重地吐出烟圈,景卿逐还是沉默,姜韶也不说话,只有烟圈在车厢里肆无忌惮地游走,从一个人的口中逃走,又进入另一个人的鼻腔,姜韶不知道景卿逐在想什么,他们之间没有这样互不打扰又各自安宁的时光,她总是尽心维持着他们之间虚伪的情感,偶尔景卿逐心情好,也会问她,“阿姐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什么?”

姜韶回答:“喜欢,什么都喜欢。”要是在床上问出这句话,姜韶会忍不住把手指穿进他的头发,自来卷的头发,像个贵公子,可那一段谈得上微不足道的时间里,他迷恋她,也属于她。

打破沉默的是景卿逐的一声咳嗽,姜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很奇怪,他的手并不冷,而且他戴着婚戒,在他的右手上。

“回家吧?”姜韶率先打开了车门,晚上的风还是凉,姜韶绕过悍马过分巨大的车身,直奔家门,车内,景卿逐看着姜韶的背影,突然垮下了肩膀,四肢百骸都软了下去,他用双手扣住自己的脸,长吸了一口气。

回到屋里的姜韶打开窗户,打开房间的灯,准备去厨房给自己煮一碗面,正要问问景卿逐要不要吃,突然意识到他没下车,沸腾的热水翻滚着泡泡,姜韶轻轻吁出一口气,关上了火,外面下雪了,车灯照映出两束光线,雪花从黑暗坠入光明,又迅速归于大地,瞬间融化,这个天气已经存不住雪了,姜韶没忍住想着刚才的月光,抬头看见月亮已经隐匿在云层后,天色漆黑,十五的月亮也不亮了,姜韶走向驾驶位,轻轻敲敲车窗,她耐心地敲了三次,里面的人才放下车窗,看也不看她,也不问她干什么,姜韶自己把手伸进去打开车门,又拿走钥匙,“景哥儿,走哇,在这多冷啊……我煮面给你吃。”姜韶也不期待他回答,只是拉着他下了车,他没拒绝,就是顺着台阶下了。

姜韶不知道他要不要吃东西,问了他也不回答,正想着要不给他煮一碗吧,突然又觉得没有必要,算了。

回来的人直奔主卧,很响地关上了房门,姜韶猜这是拒绝她进门的意思。

卧室内,已经洗完澡的景卿逐发现姜韶还没有进来,他关门那么大声音不就是让她知道他在主卧吗?而且煮个面不是很快的事情吗?为什么还不来叫他?他都已经把床铺好了,她刚喝了酒,不会是煮着面睡着了吧,这样一想就坐不住了,手已经碰到门把手了,就听见了熟悉的轻柔的敲门声,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又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对着镜子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转身靠在床上刷手机。等到姜韶敲第二遍门,他才懒洋洋地说了句请进。

“还没睡吧,我拿一下我的数据线和枕头,不打扰了,你早点休息吧,晚安。”姜韶进来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要出去。

“你要去哪?”姜韶回头,看见狗崽子的脸拉了老长。

“我去次卧睡。”说完这话,看见景卿逐开始咬牙切齿,后知后觉自己会错意的姜韶定在了原地。

“我的面呢?”

“……”姜韶甚至移开了目光,“你看我现在去给你煮一碗怎么样?”

景卿逐顺手拿起了一个枕头扔向姜韶脚边,“出去出去出去!”

姜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景哥儿,我是真的拿不准你哪句是反话,你告诉我,你现在是真的想让我出去是不是?”

“你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不接受这段婚姻,所以我不能以一个伴侣的方式去理解和猜测你的想法,我只能以你口中的话为标准,把你拉回家里已经算我越界,问你要不要吃面你也不讲话,我只能默认你不吃。”姜韶说完了就低垂着眼,快步离开了主卧,被柔软的被子包裹着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了一墙之隔的景卿逐在打电话——咆哮如雷。

不知道多久之后,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还有门外引擎发动的声音,又走了吧,被她气走了,毕竟她从来不气他,突然来一下,够他受的。

姜韶睁开眼睛是四点,窗外还是黑的,正是夜里最冷的时候,又忍不住口干,去喝水的时候路过客厅,看见了景卿逐放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上面还有他龙飞凤舞的签字,看得出来签的时候情绪不好,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字迹有没有法律效力。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酒劲儿没过,姜韶内心甚至没有任何波澜,作吧,作够了才好打一顿。

再醒来是九点半,窗外天气晴朗,摸过手机,没有新的消息通知。

离婚协议书还稳当地摆在茶几上,扫过一眼就不再看,姜韶轻轻推开主卧的房门,被子乱糟糟地堆在床上,但已经没有了温度,人已经离开好久了。

今天是周六,姜韶不知道昨天他在海城,他应该在海南啊,呆坐在沙发上,又扫了一眼离婚协议,没忍住拿起来,一字一句地读下去,很官方,他给了姜韶很多,财产的分割很详尽,甚至给她一栋房子,包括给她的学费,仁至义尽,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晚上几声咆哮就能拟好的协议呢……

协议书不长,一页而已,多的是附录,姜韶甚至连每一个标点符号都细细读过,通读下来后,时间指向十点三十。

姜韶在车库旁看着一排车钥匙,包括景卿逐去年送她的越野,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走路去学校了,化了淡妆遮住自己不太好的气色,长发缠成一个发髻用簪子扣好,走出家门的时候呼出一口气,等了半天才想起来已经不是冬天了,没有白雾了,她有点沮丧。

本来课题没有进展,她可以不去的,姜韶非常清楚自己不是搞科研的料儿,她既没有刻苦钻研的精神,也没有精敏灵性的脑子,她唯一的天赋在讨好,在迎合,在当一个所有人口中的好人,她不适合科研,可现在她觉得,讨好别人也变得困难了,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去讨好景卿逐了,也不是不知道吧,姜韶打开微信,红色的感叹号明晃晃地提醒她,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景卿逐没拉黑过她——因为她没有惹过他这样生气,景卿逐很好懂,再能作也是个男人,她能搞定那么多弯弯绕绕心思的女人,没道理栽在一个一根筋的男人手里,他多半给她留了电话,现在她打过去,顶多也就是被挂几次电话,或者十几次吧,还得被他的情绪炮火轰炸一番,还是不伺候祖宗了吧。

学校离毓春园不远,姜韶二十分钟就到了实验室,还有两篇论文进入了收尾阶段,不做实验来敲论文也不错。实验室只有一个师妹,正准备去吃饭,姜韶拒绝了她带饭的好意,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过了两分钟又打开,给陈教授和景院长分别打了个电话,告知他们自己的实验到了关键期,可能要连续一周关机,让他们不用担心,也要照顾好自己。

景院长忙着接待病人,没有多说什么,陈教授叮嘱姜韶照顾好身体,挂电话前不经意地说:“景哥儿也告诉一声,不然他找不到你又着急。”

“已经告诉过他啦,景哥儿近期不回来,应该也没什么要联系我的。”姜韶默默摩挲着鼠标,低垂着眼回道。

“他不联系你,你就给他多聊两句吧,他小孩子心性,不收心,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呀。”

平时姜韶会说好,今天烦心,姜韶说:“嗯,景哥儿差不多也该长大了。”

陈教授隔着电话小心翼翼地问:“韶姐儿,他要是犯浑你和奶奶说,奶奶不让你受委屈呀,他是不是又说那些不着四六的话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出气去。”

姜韶轻轻笑着说:“奶奶,知道你最疼我了,景哥儿在海南呢,怎么给我委屈受了,我这边实验关键期啦,得闭关,跟你和爷爷说一声。”

挂了电话,陈教授给她支付宝转了一万块钱,微信叮嘱她吃点好的,别累坏了。

机场内,还有半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郭之柏倒不是担心景卿逐赶不来机场,他就坐在候机大厅,只是没有丝毫登机的意思,郭之柏又看了一眼手表,旁边的助理求助地看向他,他示意助理先登机,景卿逐没有表情,坐在那里,脸色阴沉,颇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郭之柏又看了一眼手表,景卿逐终于抬头,“你俩先回去吧,我赶下一班飞机。”

助理刚要走,听见这句又退回来,“可是景先生,下一班是明天了……”郭之柏轻轻吸口气,冲着唐思明勾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唐思明后知后觉自己多管闲事,便低着头快步去了登机口。

“我们先走,项目的事情我自己拿主意了,回头记得发我奖金。”

景卿逐第三次查看自己的短信记录,很好,空空如也。

电话也没有响起过,微信也没有新好友申请的通知。

景卿逐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半小时后在游戏里和人疯狂对骂。

姜韶的实验异常顺利,实验数据与她预设数据的差距在小数点后两位,成品纤维的具体导电性能要等明天才能进行,需要把纤维放进平衡间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平衡处理。

时针堪堪走过五点,原本一起做实验的师妹已经和男朋友去看新上映的电影了,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转动的声响,烘箱炙烤着内部,电流表不停地摆动以稳定仪器的温度,实验室的大门滴一声,发出愉快的电子音:“欢迎光临2215纺织实验室!”

姜韶没有回头,但听见了一声低低的骂句:“傻逼。”

程研,大她一级的师姐,已经签了国外的offer,手下还有一个课题到了尾声,干脆和导师申请了直到做完实验再离开学校,四月份的天啊,仔细算来还有两个月她差不多也要走了,姜韶没有和她打招呼,盯着试管的反应进程默默出神。

“姜韶师妹,你忙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程研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姜韶转头差点亲到程研的鼻尖,“怎么了师姐?”

程研没后退,直接向前拿了她实验台上的酒精灯,姜韶的腰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才勉强绕开她,“我酒精灯不知道让谁拿去用了,用一下你的。”程研边说边直起身,目光不经意扫了一下姜韶的腰,“师妹好腰啊。”又用空着的手摸了一把。

姜韶怀疑程研吃错药了,在一年的博士生涯里,她与程研只算得上泛泛之交,程研在姜韶的眼里应该是见了谁都要骂一句傻逼的那种社会姐,这个门禁欢迎系统首当其冲地被骂了无数次。

但是程研没有骂过她,姜韶把这归结于她和程研不熟的原因。

姜韶笑笑,又端端正正地坐回座位。

“姜韶。”姜韶回头,程研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怎么了师姐。”

“你看起来不太好。”

姜韶称得上是震惊地看着她,“很明显吗?”

“遇到烦心事了吗?可以和我说。”

姜韶看着实验室冷白的灯光下,穿着实验服的程研被镀上了一层柔光,姜韶压下心里的忐忑,又听程研继续说道:“我在这个实验室三年了,大多数人都能打成一片,思来想去只有你一个人,总是独来独往,想在走之前不留下什么遗憾,想努力留一下学生时代的美好。”

姜韶定定地盯着程研,思索着从何说起,“想知道一些我的事情嘛?”

程研一只手杵着脸,“嗯哼,实验室的大家都觉得你很神秘,好像两年来你总是在听我们讲,我们说什么你都能接上,可是你不太谈你自己。今天的你不太一样,看起来有点悲伤”

姜韶把反应好的溶液再次混合,“啊,那我可以说一下今天的事情嘛?”

程研划着手机问,“能喝酒吗?我叫点外卖。”

“从来没和人说过这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呢,我结婚了你知道吗?”

程研坐直了身体,“倒是有很多人说你不是单身,但是一直也没见你对象,所以结婚这事还是存疑的。”

“我先生比我小三岁,可以说在他刚刚满法定年龄我们就结婚了。”

程研没有讲话,她本就不是心思多细腻的人,突如其来的一次伤春悲秋被姜韶赶上了而已。

“他不喜欢比他大的女人,也不喜欢我,他至亲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想看他结婚,于是他和我结婚。”

“程研,其实我也不乐意结婚。可是我无法拒绝,算是那个人救了我的命,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我没法拒绝她殷切的期望。所以我们结婚了。”

“昨天我先生提出离婚,我没有拒绝。可是我好像比想象中难受很多。他工作很忙,偶尔出差一两个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情,在家呆最长的一次不过是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一起生活了两个多月,他支付我的学费生活费,每个月不定时往我的账户上转钱,家里的开销都是他一个人承担,我也知道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亏欠他们家。”

程研静静地听,没有出声,突然抬手摸了摸姜韶的肩膀,起身离开,姜韶听见饮水机咕嘟咕嘟的声音,程研用一次性纸杯给她接了一杯温水,袅袅升起的热气,“谢谢。”现在的她真的很需要温暖的东西。

B3实验楼前停了一辆显眼的越野车,车牌688,开着双闪,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毛衣站在车边来回打量着过路的学生,几分钟后,他又从后座拿出一件白色的毛衣外套,戴上了黑色的渔夫帽,高大的身影来回在人群中巡视。

学校的论坛上突然叠起热帖,“一分钟内我要B3实验楼那个牧马人帅哥的全部信息!”

学习小组的群里有个师妹转发了这条帖子,谈话的间隙,程研刷到了这条消息,“咱们楼外面有个帅哥,看起来很有钱,啧,真的很帅啊,好像杂志里钻出来的。”

姜韶被她的形容笑到了,转身又去接一杯热水,“那一会儿拿外卖的时候去要个联系方式吧。”

“我不敢,他们楼里说这帅哥很凶,已经吓跑了好几个学妹了。”

“没事儿,你要是喜欢我去给你要。我脸皮厚,最不怕凶了。我先生也是很凶脾气很不好的人。”

程研一边挑眉看她一边冲她竖起大拇指,话锋一转,“外卖到了,一起去拿吧。”

“订到实验楼门前了吗?还是围栏?”

程研和姜韶边说边往外走,“又下雪了啊,昨天晚上我们吵架的时候也下雪,我先生生日要到了,过了他生日,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了。”

程研不太出声,只听着姜韶有一搭没一搭地絮絮叨叨,刚走下楼梯,姜韶温润的声音突然消失,程研看她一眼,发现连带着她一直带着的礼貌的笑意都消失了,顺着姜韶的目光看去,那个在论坛里大火的帅哥正靠在车边,如同他们形容地来回巡视着过往的人,脸上没有笑意,因为肤色白皙,鼻尖被冻的通红就越发明显,傲慢英俊,还有一丝可怜,偏偏眼神又像一把锋利的刀,就像无助的幼兽,悲伤地寻找走失的族群,凶猛又软弱。

暮地,那个人直接转身看向姜韶的方向,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大踏步走来,程研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分了心,抓住姜韶往自己身后躲,景卿逐三两步就到了姜韶她们面前,看着程研一脸警惕的样子,又看向姜韶。

姜韶安抚地拍拍程研的肩膀,从她身后绕出来,“程研,介绍一下,这是我先生,姓景。”

景卿逐站定后,礼貌地冲程研点头,看着姜韶也不说话。

姜韶歉意地冲程研笑了一下,“我得和我先生走了程研,今晚谢谢你,外卖算我请你。”

程研挑挑眉,略显冷淡地挥挥手,“快走吧,小两口好好的。”

姜韶先给景卿逐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又直接拉开同侧的后车门,刚要进去,程研隔着不远叫了她一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呐,天冷,快回去吧。”

车子没有开出很远,景卿逐停在了学校旁僻静的街道,姜韶就坐在他的后座,隔着座椅偷偷瞄他,又悄悄伸手去摸他的肩膀,景卿逐没有反抗,于是姜韶又把他的座椅向后调,自己坐到旁边,景卿逐斜眼看她,瞪她一眼,移开了目光,明晃晃地——哄我。

姜韶凑过去贴贴他的脸颊,又亲了他的额头一下,看他不理人,又亲他的侧脸,“烦死了你。”

姜韶摸索着抓住他的手,“等多久了呀?冷不冷呀?吃饭了没有呀?”

“四点就到了,冷死了,哪有心情吃饭。我可不像你,满脑子都是吃。”

“唔,我也一天没吃饭了呢,我都没有胃口,光想着你生气了。”姜韶又把整个人都贴向景卿逐,摸摸索索地环住他的腰,景卿逐抬起胳膊把她抱住。

“你还有上火的时候呢?我当你没心没肺的,还挺厉害,电话都给我拉黑了,也不给我发消息,怎么着?这么厉害你倒是签字啊?”景卿逐抬手打了她屁股一下。

姜韶先把他手从自己屁股上拿开,又过去捂住他的嘴,“哎呀你别瞎说,我没拉黑你,我开了飞行模式,我微信和你说了,你把我拉黑了。”

景卿逐又打她一下,“你还委屈上了?为什么把你拉黑你没数儿吗?”

姜韶不反驳了,拿头撞他胸口,“我知道错了,让我在110的胸肌上撞死算了。”顺势直接趴到他身上。

景卿逐腾出两只手把她脑袋抬起来,“美死你了!”大手捏得她的脸来回变形,姜韶笑嘻嘻地往前够他的脸,景卿逐把她往上托了托,正好能让她亲到自己。

亲着亲着就变了味道,讨好变成了迎合,接纳变成了攻掠,姜韶不舍地从他身上起来,“先吃饭还是先睡觉啊?”说完了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

刚准备说先睡你的景卿逐“……”

“那先吃饭行吗?景哥儿……我一看你就高兴,我都一天没吃饭了,都不觉得饿,我总想着你还和我生气呐。”景卿逐干脆捂住了她的嘴,调直座椅,把她抱到副驾驶,“就你会耍嘴皮子,想着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顺手给她系好安全带,说着还使劲抻了她一下。

“哎哟,你弄疼我了。”景卿逐已经发动了引擎,听见这话又把火熄了,“还勾我?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姜韶捂住嘴点点头,景卿逐又重新发动车子,开出去前,又凑过来亲了她一口,“真一天没吃饭啊?”

“嗯呐,不骗你。”

景卿逐低声呵了一下,“你还少骗我了?”

姜韶抿抿嘴,拿起了景卿逐的手机,偷偷把自己加回去,看了看景卿逐的脸色,把自己的备注改成了景卿逐喜欢的“jeep”。

又斗胆在自己的手机里把他的备注改成了一个马的emoji。

很好,牧马人和心爱的小野马。

“景哥儿,你啥时候走?”景卿逐专心开车,淡淡地回答,“刚回来就想我走?着急找你新欢啊?”

“我哪有新欢?”姜韶不服,扒拉着手机给景卿逐看好友界面,景卿逐目不斜视,“我开车呢,你别捣乱。”

姜韶撇撇嘴,不再言语。安静了几秒,又忍不住和景卿逐搭话,“景儿啊,我们去吃什么好吃的啊?随便吃点吧,我太饿了。”

“呵,就该饿饿你,省的你一身力气气人。”姜韶偷瞄景卿逐,原本被冻得煞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高挺的鼻梁是整张脸骨相的点睛之笔,真帅。

“那我喝粥也行,少喝点就没劲了。”

车一拐弯慢了下来,然后稳稳地停入车位。

景卿逐熄火解安全带一气呵成,顺手还把姜韶的安全带解开,临下车了也没看姜韶一眼,轻飘飘地留下句:“没劲儿可不行啊,晚上还得收拾你呢,你没劲儿了我多没劲啊。”

姜韶一边慢吞吞地下车,心下想着这回完了,可是又实在是饿,导致她坐在那吃饭都没精打采的,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勺子,虾饺吃了两个就不动筷子了,最爱吃的蒸排骨也吃了两块,景卿逐惦记着她一天没吃带她吃清淡的粤菜,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没由来的心烦,“怎么?不合胃口?”

其实景卿逐爱看她吃饭,姜韶吃什么都好吃,吃播刚流行的时候他觉得不就是吃饭吗?也就是姜韶那个样子吧,有次离姜韶远,想姜韶又不直说,看了好几个吃播硬是把自己看恶心了,最后给姜韶点了个外卖,打视频电话过去的时候假模假式地说:“郭亮说给你点了个外卖,打你电话没打通,到了吗?”

姜韶正想说还没有,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姜韶拎着外卖一头雾水地看着屏幕里的景卿逐,“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啊?”

“……不是说了郭亮点的吗?”景卿逐看了看时间,“你怎么七点半还不吃饭?”

“做实验晚了嘛,你吃了吗?”

景卿逐环视了自己房间一圈,看到了郭亮早上洗好的苹果,“一起吃。”

姜韶吃饭从不顾及形象,多大的事情吃一顿饭就好了,她吃饭很慢,但不会发出声音,安静且能吃。所以此时景卿逐看着她就不高兴了,姜韶呲牙冲景卿逐笑笑,“嘿嘿,我怕我和上回一样……”

她话说了一半,景卿逐却已经理解到了她的意思,刚结婚半年的时候,不记得因为什么事儿,那天姜韶打扮很漂亮,他也两个月没见过姜韶,晚上郭亮帮他安排了一场烛光晚餐,姜韶吃着没什么胃口,那也是景卿逐头一次知道姜韶不爱吃西餐,看着姜韶怏怏地不吃几口,景卿逐直接放下了刀叉,“走吧,不爱吃别吃了。”

姜韶会错意,误以为他不高兴,“我也不是不能吃……”

“带你吃你想吃的去。”对面的人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真的吗?”

姜韶吃了火锅出来又在路边烤了一把肉串,吃是吃高兴了,赶上那天晚上景卿逐给她换上了一套“新衣服”,景卿逐兴致高昂,她又把招数不停地往他身上使,结果刚做完一次她就跑到卫生间吐了。

当时姜韶在卫生间蹲了半天,洗完脸刷完牙还是觉得委屈,但是那天景卿逐不作,看姜韶半天没出去,他走进卫生间揉揉她的头,也没管她脸上的水渍,半跪着把她搂到了怀里,“还难受吗?”

姜韶不出声,景卿逐继续说,“完蛋,就不能少吃点儿?”

姜韶声音带着哭腔:“你别说我啦……”

景卿逐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想到她哭,“我动作太重了是不是,你喝口水,我们歇会儿,然后继续?我这次轻点儿。”平时暴躁的人温柔起来真是要人命,景卿逐声音轻柔低沉,带着安慰又带着蛊惑,他的手轻轻摩挲姜韶的头发,说话的间隙时不时偷吻她的发根,“我就是吃多了……吐出来就好了……”

景卿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那个人目光温柔地抱着怀里的女人,这是他吗?那时他快速移回了目光,却没忍住用下巴蹭了蹭姜韶。

此刻景卿逐看着姜韶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心底不知道什么地方被敲了一下,有点酸还有点麻。

“能不能好好吃饭,瞎琢磨什么呢?”

姜韶看着他不说话,景卿逐撇了撇嘴,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说:“该吃吃你的,晚上让你弄行了吧。”说完后耳朵通红地坐回去喝了一口温开水。

姜韶温和地看着景卿逐然后笑出声,景卿逐耳朵上的红色直接蔓延到了脖子,“阿姐你好烦啊。”

总是有这样的时候,让姜韶觉得你看啊,我们俩多好啊,他傲娇脸皮薄,我温柔脸皮厚,我们如果相爱该多好。

景卿逐答应她的事情很少食言,说听她的让她弄,他就乖乖地躺在床上,随着姜韶的动作和指引,一步步沦陷在她的温柔里。

他根本记不得自己都说了什么话,只知道整个人都随着姜韶的节奏走,最后两个汗津津的人相拥亲吻,姜韶用手抚摸着他潮湿的后背,景卿逐闭着眼睛,用心去感受姜韶缓慢又温柔的亲吻,已经得到了满足,可是还是想要她的亲吻她的抚摸,还有她疲惫的低声呢喃,他只觉得不论什么时候,姜韶的声音,都是奔着勾走他的魂儿去的,经过这一天的吵闹他隐约意识到,他似乎越来越无法控制姜韶对他的吸引,却又拼命想要逃离。

洗完澡后的主卧不能再睡人,床单都是湿漉漉的,景卿逐大发慈悲地把床单扔到洗衣机里,抱着软成一团的姜韶去了次卧,次卧对景卿逐的意义不同,姜韶把主卧的房子婚房看作是归属于景卿逐的,她在这间小小的三室一厅里挑了阳面的另一个房间,耐心细致地装饰和打扮,他不回家的时候,她总是在次卧睡,相比之下次卧有更多的生活气息,他不喜欢在主卧睡,就算姜韶陪在他身边也不行,爱可以在主卧,睡觉还是在她更放松的地方更好。他也会感觉更贴近她,偶尔会有瞬间的自我厌弃,干嘛想要贴近她呢?她又没什么好的,可这点微不足道的厌弃转瞬就被拥抱着的满足感所驱散。

郭亮只记得再见面的时候景卿逐的状态平稳,从那时起他就隐约感到,这场婚姻,并非是姜韶一个人的独角戏,他看到了姜韶的隐忍,付出,也看到了景卿逐的口是心非,但婚姻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郭亮只劝和不劝离,他能觉得到结婚后的景卿逐似乎更加幸福,也更加稳重,他甚至期待他们能生一个孩子,这样景卿逐的人生会更加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