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远一行人随储瑞良往刺史府而去,储大人早就命手下人摆下宴席,为众将军接风洗尘。
“众将军一路辛苦,本官略备薄酒,为各位接风洗尘,若青州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将军海涵。”储瑞良笑着招呼大家入席,一副要尽地主之谊的样子。
正当方青远准备行礼道谢的时候,储瑞良走到方青远身边,故意放低声音,躬身道:“卫东将军,可否单独随本官到内室?有一人想见将军。”
方青远身后的单山泉听闻此言,上前搭住方青远的手臂,“将军!”微微摇头,声音里略显担忧。方青远自己也感到困惑,自己与储刺史是第一次见面,在青州又并无故旧,怎会有人在青州刺史府约见自己。
但此时的方青远自己心里自然清楚,能在这刺史府中,又有青州刺史亲自引见,此人绝不会是平常之人。
方青远坚定地看了看单山泉,轻松道:“单大哥,放心。”
允准众将军入席后,方青远侧身笑着对储瑞良说:“储刺史,请!”
储瑞良在前引路,方青远紧随其后,行廊两侧的灯笼在风中摇曳。二人穿过花园来到内堂之外,门口有四名带刀侍卫值守,看样子不像是刺史府的兵甲。
方青远跟随储瑞良行至门前,储瑞良站定后理了理官服,躬身向堂内行礼,毕恭毕敬道:“恩师,方将军到了。”
原来屋内是储刺史的老师,看来储刺史也是位尊师重道之人,方青远内心这样想。可随之而来是更深的困惑,储刺史的恩师为何非要在此时此地见自己呢。
正在方青远感到困惑不解之时,门内传来声响:“你们进来吧。”
声音威严却似乎有些中气不足,不过却让方青远心中一惊,这声音竟然有些耳熟,似乎早就在哪里听过。
内堂门开时,药香混着陈墨气息扑面而来,只见漆木屏风前的楠木椅上靠着一人,纯白素衣,头发披落在一边的肩膀上——竟是天子送行那天都不曾出现的林忠甫。
方青远心中自是万分震惊,但也只能急忙行礼:“末将见过林相!”
一旁的储瑞良再次行礼,“恩师,那学生就退下了。”储瑞良觉得老师在这种情况下召见方青远,自己可能需要回避。
“不必,都坐下吧。”林忠甫轻微抬手,以示招呼。
方青远自然已经看出林相的异样,作为大康丞相,林忠甫向来注重言行举止,威仪风范乃百官表率,此时倚靠在楠木椅上,似乎挺身都不太容易。方青远更是一眼就看到,林忠甫右肩素袍似有红色血迹。
方青远此刻心中已然清楚,看来林忠甫受伤了,而且伤的还不轻。方青远此次为巩固海防而来,自然也是不想节外生枝,只能当做一切正常。
“没想到储大人竟是林相门生,难怪青州治下民生富饶,一切平顺。”方青远坐下后,笑着对储刺史说。
“方将军所言极是,多赖恩师照顾。”储瑞良勉强回应,似乎表现得有些紧张。
“方统领……哦,不,方将军。”林忠甫似乎有些刻意,“就不必客套了,想必对于在青州刺史府见到本相,方将军应该觉得很意外吧。”林忠甫直接说出了方青远心中的困惑,在林忠甫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相能出常平城,来到青州境内,自然是负有圣命,为王前驱。”方青远平静地答道。
“方将军果然是位聪明人。”林忠甫嘴角微微上扬,表情又随即由晴转阴,“方将军想必也已看到本相的右肩了吧,并非本相不愿起身相迎,只是此次青州之行,实在是波折了些。”
“林相右肩这伤?”方青远顿了顿,也没有啥好佯装了的,“恐怕不会只是波折二字吧。”
林忠甫微抬眼眸,看向左手边的储瑞良。储瑞良立刻会意,向方青远说道:“方将军果然神目如电,恩师右肩乃是剑伤,十日前在灞湲河畔遇袭所致。”
“什么!”储瑞良此言一出,方青远更加震惊不已,“刺史大人是说在淩州境内的灞湲河有人袭击林相?”
“正是如此,如不是恩师的侍从拼死杀出埋伏,只怕……只怕不堪设想啊!”储瑞良至今想起还是心惊胆战。
“林相可知是何人所为?”
“本相深受皇恩,身为大康左丞相,想让本相死的只怕是大有人在。”
“恩师放心,学生已经派人调查,一定为恩师查清此事。”储瑞良当着方青远的面向林忠甫保证道。
“看来林相觉得此事是朝堂上的对手所为了?”
“此次行程虽说是隐秘,但常平城哪有不透风的墙,那些人只怕是不会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林忠甫说起这些倒显得风轻云淡了。
“如今大康与瀛洲的关系急转直下,海上贸易已被关闭,随时可能爆发战争。林相就没想过是瀛洲派出的刺客所为吗?”
“方将军是说这次袭击是瀛洲奸细所为?”储瑞良语气有些激动。看来在方青远到来之前,他们似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毕竟他们在宦海沉浮这些年,总是习惯用政客斗争的想法去考虑事情。
显然林忠甫也略有思考,但仍觉得方青远所说的可能性不大。
“此次来青州,本相刻意选择水路,隐秘前行,莫说瀛洲密探,就是大康能知道此事的人也是不多,瀛洲怎会有提前伏兵的机会。何况还是在大康境内,能组织如此规模的刺杀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方将军,恩师所言极是啊。据幸存的侍从说,对方约莫有二十人左右,武艺高强,剑法怪异,黑衣蒙面,还戴着头巾,三十多名侍卫只剩下八人护送恩师来到青州。”
方青远知道了大概,向林忠甫问道:“既然是时时小心在意,林相此行想必也是有所防备吧。”
“那是自然,本相此行为了避免太过招摇,随从人员不过四十人左右,三十六名侍卫乃是皇上亲赐,都是禁卫军中的佼佼者。此次死伤如此惨重,实在是有负圣上。”
看来此次为了出行青州,林忠甫也是做了不少准备,还让皇上赐了禁卫军随行。
“既然是禁卫军,想必皇上也必定彻查此事,相爷当务之急还是把伤养好,毕竟皇上让相爷亲来青州,肯定是与瀛洲有关。”方青远略带试探。
“那是自然,如今东海防卫乃是我大康朝头等大事,绝不可掉以轻心,还盼卫东将军今早整饬海防,以备瀛洲来犯。”林忠甫对方青远说。
“相爷放心,末将此次领兵正为瀛洲而来,绝不会让东海有失!”方青远目光坚定,“只是相爷这伤……是否需要末将派人护送相爷返都。”
林忠甫抬手摆了摆,“本相这点小伤无妨,我还要替皇上巡视东海三州,岂能有违皇命。”
一番交谈下来,方青远心中倒是对这位大康丞相有些刮目相看。从前在常平城中,不少人私下都将林忠甫视为权臣,心机深沉,党同伐异。如今远赴青州,也算是鞠躬尽瘁,心忧天下。
大康丞相,都城统领,萧彻让二人同处青州,想必如今东海只怕已是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