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江湖生活指南 > 刺杀疑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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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醒醒!醒醒?”

刘二七疲倦地睁开双眼,视线还有些模糊。隐约看到一只有些老旧的黑色长靴,隐约间还嗅到了,一股“芳芳”扑鼻的……酸臭味?

这酸爽的滋味,让精神恍惚的他,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可能还身处危险之中,倏忽翻身坐起,双手撑地向后急掠倒退,口中连连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嘿?你小子躲什么躲?”

将唤醒他之人,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肩头。

刘二七经他这么一说,也镇静下来,视线逐渐清明,但仍不肯放松,警惕地打量他的面容。

这人半蹲着,长脸浓眉,头戴折角幞头,圆领右紝栗色窄袖衫,腰间挂着一柄环首刀,而一侧还挂有一块木制虎头圆牌,上刻有:大隋益州下坪县应捕人,几字。

乞丐刘二七自然不识字,但摸爬滚打偷鸡盗米的事没少做,拜地头认识维护一方治安的官差,是必不可少的讨饭技能。

见眼前这人正是官府的衙役,一直紧绷身体,瞬间松垮下来,接连两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变得萎靡。

这个时辰,天已泛起了鱼肚白,街道两旁的行人被官差拦住,围观着案发现场,指指点点的讨论着夜晚发生的事。

“我是让你把他叫醒,不是让你吓唬他!”

说话之人,声若洪钟,刘二七侧目望去,就见一位国字脸,胡须拉碴,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穿着打扮与身旁衙役一般无二,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的壮汉,正脚下生风的往他们方向走来。

只是当他刚一靠近,便一脚踢在了那名衙役身上。

平白无故受了一脚,那名衙役起身愤恨说道:“詹头,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我怎么就欺负他了,分明是他自己在这大呼小叫的,关我什么屁事?”

被称为詹头的壮汉,瞪他一眼,怒其不争的说道:“平日里就数小子最懒散,连这点事也做不好,要不是你姐,整日在我耳边念叨,老子早把你一脚踢飞了!”

被壮汉一瞪一骂,那名衙役却不敢回嘴,只恶狠狠的盯着刘二七这始作俑者,恨不能踹也他两脚,以解心头之恨。

詹头不再理会长脸衙役,转而看向就几块破布裹身的刘二七。

现在正是朝霞露水,冷彻寒的时节,见他瑟瑟发抖,沉思了一会儿。

“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也问不出什么来。

你,把他带回衙门里去,也省得在我身边碍眼。”

说完,做了驱赶的手势后,不管那名衙役愿意与否,转身就走。

长脸衙役自是不情不愿,但又无奈何,只能低声骂了几句。踢了一脚还弄不清状况的刘二七,架起他准备离开。

“对了!”刚走出几步没多远的詹头,似乎想起什么没交待,转过身对长脸衙役吩咐道:“记得给这小家伙找件旧衣穿上。还有,顺便让人给他弄些吃的,免得县尊还没问话就晕过去了。”

嘱托完,他又再次转身,向着坍塌摊位走去。

确定詹头再没什么要交代后,长脸衙役极不情愿地带着刘二七,离开了扶柳街。

………………

“张老哥,怎么样了?”

詹头打发完小乞丐的事,便来到一名灰衣老者跟前,见他还在有条不紊的埋头检查尸体,忍不住问道。

老者只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埋头继续检查尸体,话语不紧不慢说道:“嗯,有结果。死者尸斑呈暗紫红色,分布于背部及四肢下方未受压处,指压不完全褪色;尸僵遍及全身肌肉,下颌关节及四肢大关节活动受限——从这两项特征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是子时到丑时之间,也就是距现在约二到四个时辰。”

“他身上有两处刀伤:一处在左臂,创口边缘整齐,深度达肌层但未伤及大血管,是严重但不致命的抵抗伤;另一处才是真正的死因,在后背脊柱左侧,创口呈梭形,边缘锐利,对应腹部脐上位置有一更大的出口创,这是典型的贯穿伤,锐器应该是从后背刺入,向前下方贯穿躯体。”

“你再看,死者额头有不规则皮下淤青,左侧肋骨有两处骨裂,四肢关节处有擦挫伤——这些都是坠落伤。结合伤口来看,凶手应该是在死者站立或跃空时从背后突袭,一刀贯穿脊柱,导致他瞬间失去行动能力,随后从高处坠落。坠落过程中身体与硬物撞击、牵拉,才让后背的入口创边缘出现撕裂,腹部的出口创也因腹腔压力骤增,变得更不规则。”

“唉呀!张老哥真不愧是我下坪县的阎罗手,与报案人所说几无差别,这案子有您在,我看啊,这破案是迟早的事。”

詹头对于老人极为恭敬,前后与长脸衙役态度对比,看得出,他对老人信任与尊重。

听到这溜须拍马的话,老人只是摇头叹气道:“詹捕头,你就别恭维我了。至于破案?”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表情严肃地看着詹捕头说道:“案件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

老人向身后一名端着托盘的年轻人,招了招手。

“师傅!詹捕头!”

年轻人走到二人一旁,再将手中托盘恭敬举到老人右手旁。

老人拾起托盘内众多物件中一枚玉牌与一封文书,没有理会年轻人,又挥了挥手示意,让他退下。

老人将那一枚圆制羊脂玉牌,递给詹捕头道:“铺头,请看,这枚玉牌透明澄澈,如华圆润,再看这浅雕繁复精致的貔貅;死者身份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甲巨商。”

詹捕头接过玉牌反复看了几眼,迟疑道:“一块玉牌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吧?”

“捕头,你再仔细看看这貔貅嘴里,是不是衔着一颗可以活动的玉珠?”

听了老人这话,詹捕头只好将玉牌凑近眼前仔细观摩起来;果如老人所说,只有他掌心大小玉牌,上面貔貅不仅雕刻的栩栩如生,威武庄严外,张口呲牙的嘴里,确有一颗不大不小恰如其分的精致的玉珠。摇晃时,还会发出玉石碰击的清脆玎玲声。

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器物,詹捕头不禁感慨道:“张老哥真是见多识广,不提醒的话,让我这大老粗看个十天半月,定然瞧不出什么来,真让詹某佩服!”

老人摇头苦笑:“捕头就不要取笑老朽了,这也是我在给孙儿挑选满月礼时,玉满堂的朱掌柜告诉我的。

“说这是近些年才从帝都传来的新奇样式,刚开始多流传于王公贵胄间,后来技法传出,也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但由于雕工繁杂,价格昂贵,所以流传不广,除了大富大贵之家,寻常人是很难见得到的。”

詹捕头若有所思的点头说道:“嘶,如此说来,死者身份还真不一般!”

老人叹息一声,又摇头说道:“哪里是不一般啊?玉满堂乃是本县最大的玉器银楼,类似玉牌也不过只有三件而已,最重要的是,不论从玉石材质还是雕工技法,都远不如眼前这一枚。

“还有,这是从死者身上搜出的一封密信!”

詹捕头看了一眼老人被干瘪褶皱的皮肤,堆砌忧虑的面庞,连忙接过已被拆封的信件,仔细查看起来。

当看到信文开头‘兹敕令’三字,浓眉虎目的詹捕头,也不禁眼皮一跳,猛地把信件胡乱盖住。

“这…这是一封……密令敕书?”

无人回应,皆是一阵沉默。

詹捕头执掌下坪县刑名狱典多年,深知一位不知来历的贵公子,横尸街头,身上最重要的两个物件,一件价值不菲的玉佩,一封密令敕书,行凶之人却不取走,让人不得不揣测起,这背后真正的作案动机。

“詹头,张叔?”

就在二人各怀心事之时,小跑而来地衙役出声,打断他们的思绪。

本就烦闷于眼下扑朔迷离的案情,又见到衙役慌乱急切的模样,詹捕头不满呵斥道:“慌慌张张的干嘛?没看见张老哥正在讨论案情嘛!什么事?”

莫名被责怪一顿,衙役却是习以为常,全不在意詹捕头火爆脾气,对二人恭敬说道:“是这样的,刚刚接到报案,有人在附近的临柳桥下发现几具尸体。”

詹捕头眉头紧皱的与张老头对望一眼……………………

话说被长脸衙役一路提溜着的刘二七,在颠簸中也逐渐从昨夜的恐惧中清醒过来。

他自知,他们这最下等的腌臜人物,甭管有事没事,进了这衙门里,先得挨上一顿所谓杀威棒,再经过层层盘剥,是脱层皮才能出来的地。

那肯坐以待毙,几次欲逃,可都被那衙役死死地掐着脖梗子,任他是如何哀求使诈,泼皮耍赖,都无济于事,不仅如此还换来几记板栗。

惹了笑话,吃了苦头,自知出逃无望,他也安静下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由衙役提着自己进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