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到一间狭长简陋的屋子里。
刘二七就开始上下打量房间的布局,除了一张长桌与四张长凳,别无他物,于是跑到窗口前,遥望许久,想要寻找合适的逃跑时机。
“唉!唉!唉!你个小瘪三想干嘛呢?”
侧过头发现,发现长脸衙役一手端着面条,一手双指嫌弃夹着一件油腻发霉的破棉袄,骂骂咧咧走了进来。
“嘿嘿嘿!我…咱这里好气派,嘿嘿嘿…”
“气派?呵,没进过衙门?”长脸衙役满脸不屑,将碗筷‘啪’地拍在桌上,又将衣物掷与刘二七。
“给我安分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说完,也不管刘二七谄媚的笑脸,转身便走。
看着衙役关上了门,刘二七迅速把手中的衣物搭拉身上;肚中馋虫早已忍耐不住,冲到桌前,抓起筷子扒拉着面条就往嘴里塞。
囫囵吃掉那黏牙无味的面条,他一脸满足的整理了一下老旧,但还算完整的破棉袄;眼见逃跑是不可能了,便走到长桌最靠里位置,坐下发起呆来。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了无生趣,睡意也逐渐袭来,于是趴在桌上小憩。
过了不知多久,安静的房间内,变得嘈杂起来。
真是扰人清梦,接连几次未能有个好觉,刘二七也有些气恼,猛地起身,就要开口大骂。
发现房间内又多了三人,一人书生模样,一人富商打扮,最后一人普普通通,刘二七却认识,就是“赏”了他两个馒头的宵夜摊小厮。
起身的举动,引起三人注意,不过却未得到关注;尤其是书生与富商,只淡淡瞥了一眼,就继续他们讨论;而宵夜摊的小厮,先是诧异,然后恶狠狠盯着刘二七,似将这次灾难归结于他。
见到小厮不善的眼神,刘二七缩了缩脖子,全没了与“故人”打招呼的兴致,坐回椅子上假寐起来。
闭着双眼,听到他们讨论,发现与自己一样,都是见证了昨夜的刺杀,不同于自己是被请来的,他们均是主动过来衙门报案的。
就在书生因衙门的怠慢骂骂咧咧,富商看似劝解是为撺掇,小厮小心翼翼的谄媚奉承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官才友,出来,跟我走一趟。”一手拿着簿册,一手拿着笔的胥吏,懒洋洋的对屋子的人喊道。
就见富商立即起身,媚笑着对刀笔小吏,拱了拱手,又安抚了书生,头也不回出了这间让他浑身不适的屋子。
没多长时间,那名消极怠工的胥吏,又分别带走了喋喋不休的书生与点头哈腰的小厮。
本以为很快就会叫到自己,毕竟大家都看见了刺杀过程,他只需简单的说几句无关紧要的事,便可以离去。
如此结果还是不错的,所谓福祸相依,遭了这无妄之灾,便有了件御寒的棉衣,这个冬天总算可以熬过去了。
还有怀里那干净的馒头,刘二七也开始飘了,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的悠哉起来。只是足足等待快两个时辰,仍不见有人来叫自己。
就在他开惶惶不安,开始上蹿下跳之时,那名消极怠工的胥吏,又推开房门。
依旧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目光只是随意一扫,便开口叫唤道:“那个谁?跟我来!”
说完,也不搭理刘二七感激涕零献媚哈腰的模样,转身便走。
于是刘二七抹了一把辛酸泪,随即快步逃离,这间围困自己多时的“牢笼”。
现下已经是日上三竿,白日悬空的时辰,一直幽闭在屋内的刘二七,刚跨出门坎,就让他觉得刺眼眩目,不自觉的抬手,遮挡那耀眼的阳光。
“磨磨蹭蹭干嘛啦?还不赶紧跟上,几位大人还等着要你问话呢!赶紧的!”
胥吏不耐烦地呵斥,不得已,刘二七只能使劲揉搓眼皮,缓解酸胀之感,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见他跟上自己,就沿着回廊向公堂一侧小门而去。
尾随在胥吏后头,刘二七好奇打量四周,发现路线似乎要越过开堂审案的公堂,就开始警觉起来。
“差爷,这是要去后堂嘛?怎么不在公堂问话?”
胥吏头也没回骂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要你跟上,就老老实实跟上!”
刘二七翻了个白眼,不再多话,但心底还是有些打鼓,总觉得此去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也难怪他会这么想,毕竟他也曾挤在人群里,亲眼看过几次对簿公堂的官司,大致了解过审案流程。
何况自己只是目击证人,叫来问几句话的事,怎么就突然要到后堂去解决?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胡思乱想之际,脚步渐慢,与胥吏拉开一些距离。
察觉异常,胥吏回头瞪了刘二七一眼,二人一时再无话语,直到他们穿堂过院来到一处静谧的偏堂前。
轻敲门扉,先前还是一副颐指气使模样的胥吏,现在却躬着腰,对着紧闭大门恭敬说道:“大人!人已带到!”
随着门扉打开,明媚的阳光,夺门而入,在光亮的地板上熠熠生辉,形成了一张细长的阳关狭道。
耀眼的光芒,泯灭了屋内的格局,随后一道身形突兀出现,格挡了刘二七的窥探。
他连忙抬头看向,生得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正是命人将自己‘抓’到县衙来的捕头。
詹捕头伸手摆了摆,示意胥吏离开。
“你先下吧!他交给我。
“顺便告诉下面人,若无要紧的事,不要让人来打扰大人们!”
胥吏领命即走,刘二七拘谨底下头,不敢直视詹捕头。
“进来吧!”
詹捕头侧过身,让出再次被阳光铺满一地的道路。
刘二七不情愿地扭捏着脚步,踏上台阶跨过门坎,来到厅堂内,就听到哐当的关门声,吓得他一激灵,本能的回头,发现詹捕头如尊雕塑挡在门前。
詹捕头发现小乞丐呆呆看着自己,忍不住浓眉紧皱:“看我干嘛?还不赶紧见过几位大人!”
刘二七立即回神,环顾四周,发现厅堂内还有五人。
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端坐于厅堂正中的主榻上,旁边还杵立着一位山羊胡的老人;余下三人则分别落坐于两旁客位,其中两人身着一文一武的青色圆领官袍,最后则是一位衣着朴素的花甲老人。
堂内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或审视或疑惑,或打趣地看着,仿佛一只无意闯入房子里的老鼠,无人开口说话,一时间厅堂内落针可闻。
乞丐刘二七哪里见过如此场面,紧张到呼吸不畅,发着抖呆立在原地。
“咳!?”詹捕头轻咳一声:“还不跪下,见过几位大人!”
刘二七闻言,立即匍匐在地,将头埋进冰凉的地板上,不敢说话。
“抬起头来!”
主位上的男子,开口平静说道:“本官有话要问你,须得从实招来,明白嘛?”
刘二七不敢抬头,惶恐地盯着地面,只缓缓提了提脖子,没敢把脸面露出。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你昨晚为何在扶柳街?又是否看见了昨晚发生的事?”
于是刘二七带着忐忑的心情,讲述昨晚自己的经历。
厅堂内,众人面色各异,陷入沉思,安静听着小乞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叙说。
站在主位一旁的山羊胡老者,突然眉头一皱,开口打断他的东拉西扯:“你怎么知道他们谈话内容?”
刘二七存了小心思,本想让自己是因为紧张,显得语无伦次,从而悄悄将故事的自己摘干净,没能料到被人抓住漏洞。
如同卖力与客人说着,自己真假参半的悲惨过往时,被老顾客无情拆穿的尴尬一样,他老脸一红,急忙辩解道:“小人当时坐在路旁的一颗树下,他们恰巧就在小人面前发生的争执。”
“所以你看到凶手的模样?”
“没有,当时他带了斗笠,又是大晚上的,小的并没看清他的长相。”
老者不再追问,陷入了沉思,刘二七也松了口气,以为总算糊弄过去了。
“刚刚你说,凶手用一把很奇怪的刀?什么意思。”
刘二七看向问话的人,就见一个身着内甲,外搭青色圆领官袍的胖子,疑惑看着自己。
“额……是很奇怪,刚开始,我还以为那黑衣人,拿着是棍子,哪知道他像变戏法般,拔出一把刀来。而且刀还没有挡板,小的自然觉得奇怪。”
“没有挡板?”武官模样的胖子,更加疑惑。
“应是护手。”一直站在门口的詹捕头,开口解惑道:“嗯……类似汉朝时的埋翘环首刀”
作为管理县内治安与分判曹司的县尉,胖子对于兵械也颇为了解,恍然大悟道:“汉朝距离我大隋已有六百多年了,居然还有人在使用这样制式的武器,那么调查的范围可以进一步缩小了。
“詹勇雄,你居然认得这件武器,可有什么线索?”
詹捕头看着兴奋的胖县尉,迟疑着不肯回答。
坐在主位的男子,见詹捕头这样,不满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就说什么。”
“是,县尊。”詹捕头恭敬低头,然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抬头看着主位上的男子说道:“诸位大人,可曾听闻:燕回落凤楼,双刃刈横刀。的黎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