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芸才懒得去细品江忆那没头没脑、听起来就很复杂的道歉背后藏着多少曲折心思。
既然老板欧阳懿都发话吃饭了，那她就专心吃饭！
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这块东坡肉啃了再说！
于是，她非常心大地把江忆那些未尽之语和诡异态度全抛到了脑后，重新拿起筷子，目标明确地再次夹起了那块诱人的肉，一口塞进嘴里，吃得两颊鼓鼓，一脸满足。
欧阳懿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门儿清。
江忆这小子，绝对是被自己那条挑衅信息和他发的自拍给刺激大发了。
这一刺激，恐怕是让他后知后觉地品咂出点什么不对味来了，甚至可能开始正视自己那点连自己都没搞明白的别扭心思。
刚才要不是自己及时打断，就冲江忆那副眼眶红红、委屈巴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架势，没准下一秒就能当场上演一出迟来的深情告白戏码。
但是……欧阳懿微微蹙了下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在那一刻，他就是非常、非常不想听到江忆把后面那些话说完。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抵触情绪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声制止。
说实话，欧阳懿最初会主动接近云芸，动机相当不纯，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恶趣味和八卦心。
其一，他实在是太好奇了。这姑娘明明看起来对江忆那小子没啥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为什么之前要装出一副痴心绝对、死缠烂打的舔狗模样？这行为逻辑根本说不通，勾得他心痒难耐，非得挖出点真相不可。
其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他敏锐地察觉到江忆对云芸的态度很不一样。那种不一样，不是明显的喜欢或厌恶，而是一种更复杂、更别扭、更隐晦的关注。这可太有意思了！江忆那家伙，眼高于顶，什么时候会对一个看起来如此普通的女孩另眼相看？
因为平心而论，云芸确实太普通了嘛。
家世普通，长相之前黑黄黑黄的时候都能说是丑，性格也不是很招人喜欢。欧阳懿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江忆那诡异的关注点到底从何而来。
偏偏，他欧阳懿就是个骨子里八卦且好奇心重的人。
所以，他来了，他接近了，他开始雇她当饭搭子了。
此刻，被强行打断施法的江忆，像是骤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也冷静了。他再次低下头，恢复了那副一言不发、安静得近乎压抑的状态。
包厢里，顿时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沉默。
只剩下云芸咀嚼食物时发出的、细微而满足的啧啧声，以及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
这种低气压的、令人窒息的安静，最先受不了的是欧阳懿。
他大爷的，吃饭就该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这死气沉沉的氛围算怎么回事？比吃牢饭还难受！
忍无可忍，决定主动打破这令人不适的沉默。而打破沉默的最好方式，当然是找茬儿。
于是，他非常自然地把目光投向对面正在努力干饭的云芸，眉头一皱，开始了他熟悉的吐槽模式：
“喂！云芸！你吃饭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形象？你看看你，酱汁都沾到脸上去了！你是三岁小孩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正沉浸在美食中的云芸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砸懵了，傻愣愣地抬起头，嘴角还真的沾着一点深色的酱汁。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就抬起手，用手背，甚至还想用袖子去擦脸，一边擦一边含糊地问：“啊？哪里啊？还有吗？”
欧阳懿一看她这不讲卫生的举动，更是受不了了，几乎要跳起来，大喊出声：“我的天！你能不能用餐巾纸？！旁边就是纸巾盒你是看不见吗？脏不脏啊！你的卫生习惯是被狗吃了吗？！”
云芸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仅不恼，反而还生出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故意把手往他那边伸，笑得贼兮兮的：“哎呀，纸多麻烦呀！要不……我用你衣服擦擦？来来来，老板，袖子借我用用呗？你这衣服看起来料子不错，吸油肯定好！”
她一边说，一边还作势真的要凑过去。
欧阳懿一脸惊恐地往后躲：“你敢！离我远点！你这邋遢鬼！”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气氛瞬间变得活络甚至有点吵闹。
然而，这看似轻松愉快的互动，落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忆眼里，却无异于在他心头点燃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藏在额前柔软发梢下的眼睛，此刻已是波涛汹涌，暗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这种熟稔无比的互怼，这种毫无边界感的玩笑，这种自然流露的亲近，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是在云芸还追着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和欧阳懿开始这样相处了吗？
是欧阳懿故意的吗？他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所以故意接近云芸？云芸那么单纯，是不是被他骗了？被他这副玩世不恭、花言巧语的样子给蒙蔽了？
无数个猜测和质疑像毒蛇一样钻进江忆的脑海里，疯狂撕咬。他握着筷子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那坚硬的木质筷子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硬生生掰断。
他已经快要抑制不住胸腔里那股疯狂叫嚣的、名为嫉妒和愤怒的情绪了。
但强大的自制力让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一副安安静静、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
视线小心地、贪婪地掠过云芸那张因为和欧阳懿斗嘴而笑得格外生动灿烂的脸。
以前，云芸也是这样，总是围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有点傻气却无比真诚的笑容，仿佛他是她的整个世界。
那时候，他觉得烦，觉得厌，觉得她不自量力。
可现在……
他看着她的笑容因为另一个男人而绽放，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和疼痛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
一个清晰而偏执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荒芜的心底疯狂滋生。
如果……
如果她的笑容，能一直只对着他一个人绽放，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