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气氛诡异的饭局，最终以云芸心满意足、毫无心理负担地打包而告终。
她提着精致的打包袋，整个人像是刚刚打劫了饭店仓库凯旋而归，笑得见牙不见眼，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简单的快乐。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老板下次吃饭记得叫我啊！”她站在车窗外，对着驾驶座上的欧阳懿挥了挥手里沉甸甸的战利品，语气欢快得能冒出泡泡。
欧阳懿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容易满足的小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摆摆手：“赶紧上去吧，重死了，别杵这儿挡路。”
“好嘞！老板再见！”云芸从善如流，转身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进了老旧的居民楼楼道。
欧阳懿并没有立刻驱车离开。
他坐在车里，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提着大包小包、显得有些笨拙却异常轻快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楼道里的声控灯也依次熄灭。
脸上的那点笑意缓缓敛去，视线落回到车内后视镜上。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后座上那个一直沉默得像尊冰山雕像的人，江忆。
他围着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正同样望着车窗外云芸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欧阳懿嘴角一勾，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率先打破了车内的死寂：“看来……咱们小江总这是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啊？”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点戏谑，仿佛刚才饭桌上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从未存在过。
江忆的视线终于从窗外收回，通过后视镜，冷冷地迎上欧阳懿的目光。
他的声音像是被窗外的寒气浸透了，听不出丝毫温度，只有命令式的冰冷：
“离她远点。”
简短四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欧阳懿听到这句警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他放松身体，慵懒地靠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反问道：
“江忆，你这话说的……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我离她远点呢？”
他顿了顿，语速放缓，每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带着嘲讽敲打在江忆的心上：
“是男朋友？好像不是吧。是好朋友？啧，看起来也不太像。难道…是前被舔对象？这个身份倒是挺别致的。不过……”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的这些身份，哪一个能赋予你权力，替云芸本人做决定？她愿意接近谁，不愿意接近谁，什么时候轮到你江忆来插手了？”
江忆的脸色在昏暗的车灯下似乎更白了几分，攥着围巾边缘的手指无声地收紧。
他没有正面回答欧阳懿的质问，只是继续用那种冰冷的、仿佛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你接近她，不就是因为好奇吗？好奇我为什么对她不一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将隐藏最深的底牌掀开一角，
“我现在已经明确告诉你了，我对她不一样，是因为我确实喜欢她。现在，你清楚了，可以离她远点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欧阳懿明白。
然而，欧阳懿闻言，却伸出一根食指，慢悠悠地左右晃了晃，脸上带着气死人的笑容，嘴里吐出三个字：“Nonono~”
他忽然转过身，手臂搭在椅背上，正式和后座的江忆四目相对，收起了那点玩世不恭，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和，怜悯？
“江忆，我想你搞错了几件事。”
欧阳懿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第一，我欧阳懿接近谁，轮不到你来管。第二，云芸愿意被谁接近，更轮不到你来替她做主。”
他看着江忆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教你做人的意味：
“起码，我能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心思。我对她好奇，我想了解她，我就光明正大地去接近、去观察、去弄明白。不像某个人……”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江忆紧绷的脸上扫过，“明明心里想接近想得不得了，却又因为那可笑的、一文不值的自尊心和别扭性子，一直站在原地，甚至把人推开。等到别人往前走了，又开始不甘心、后悔，玩这种背后警告的幼稚把戏。江忆，你累不累啊？”
“你！”
江忆听到这番话，眼底瞬间翻涌起骇人的戾气，拳头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下一秒就要挥出去！
但几秒钟后，那骇人的戾气又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紧攥的拳头一点点松开，最终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他猛地伸手，打开车门，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温暖的车厢。
就在他一只脚已经踏出车外时，欧阳懿忽然喊住了他。
“江忆。”
江忆动作顿住，却没有回头。
欧阳懿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影，难得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或许是朋友的劝诫：
“别这么别扭了，行吗？你私底下为她做的那些事，你不表露出来，她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对你扭转印象？你以为演默剧呢？”
江忆站在车门外，寒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和灰色的围巾，他的脸深深埋藏在围巾的阴影下，完全看不出一丝情绪。
半晌，他才低低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我对她好，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仅此而已。”
说完，他不再停留，关上车门，身影很快融入了寒冷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欧阳懿看着他那倔强又孤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感叹了一句：“真是，别扭到没救了。”
江忆私底下为云芸做的那些事，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比如，偷偷找到云芸打工的那些店的店长，塞了一笔钱，让对方以表现优秀奖金的名义发给云芸。
联系熟人举办一些看似公平公正的抽奖或者小比赛，特地把一等奖设置成云芸当时很需要的现金，再恰好让她参加并幸运中奖。
再比如，用各种迂回又隐蔽的方式，确保云芸能在不伤自尊的前提下，得到一些实质性的帮助，好让她那捉襟见肘的学生生活能稍微宽裕一点。
他做了这么多，却非要藏得严严实实，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冷漠样子。
欧阳懿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