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明显，云芸对江忆背地里做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好事完全一无所知。
她的脑回路简单笔直，根本不会往江忆可能暗恋我并且偷偷帮我这种堪比科幻小说的剧情上去想。
在她看来，江忆今天所有的反常行为，大概都可以归结于大少爷突如其来的抽风，或者是他和欧阳懿之间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斗气。
如果她真的知道江忆默默做了那些事，以她那种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的简单价值观，哪怕之前再怎么看江忆不爽，至少在今天饭桌上，多少也会给他留点面子，不至于那句很介意说得那么干脆利落，杀人诛心。
回家的路上，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餐馆里沾染的油烟味。
云芸提着沉甸甸的打包袋和水果盒，心里盘算着这些够她吃几天，能省下多少饭钱，心情颇佳。
就在这时，沉寂了许久的系统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纯粹电子音难以模拟的好奇感：
【宿主，你没看出来吗？江忆今天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
云芸正蹬蹬蹬上楼，闻言脚步都没停，随口在心里回道：“看出来了啊，奇奇怪怪的，又是道歉又是低气压，可能他们有钱人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吧。”
系统似乎被她的解读噎了一下，继续追问：【……那你没想过，他为什么这么不一样吗？】
此时，云芸正好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
“咔哒”一声，老旧的房门应声而开。她走进狭小但整洁的出租屋，把手里的东西小心放在桌上，这才满不在乎地回应系统：
“看出来又怎么样？没看出来又怎么样？他是他，我是我。他不一样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抱紧欧阳懿的大腿，努力赚钱！”
系统却像是铁了心要刨根问底，电子音平稳却执着地抛出下一个问题：【宿主，你当时执行任务，接近江忆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喜欢他吗？】
“……”
云芸正准备打开水果盒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
这个问题像一枚精准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了她刻意维持的平静和麻木。
喜欢……江忆吗？
她愣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房间里只剩下老式冰箱运行时发出的轻微嗡嗡声。
有吗？
有的吧。
云芸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最初接到那个舔狗任务的时候。
那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任务，生涩又笨拙。
第一次鼓起勇气，顶着周围人或好奇或嘲讽的目光，结结巴巴地对江忆表达那套系统生成的好感台词。
第一次一大早爬起来，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钱买了还算不错的早餐，怀揣着巨大的忐忑和几乎是必然会被羞辱的预期，堵在江忆上课的路上，递给他。
她都已经做好了早餐被当面丢进垃圾桶、甚至被狠狠嘲讽一顿的心理准备了。
却没想到，那个众星捧月、总是带着疏离的少年，只是错愕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在周围人的起哄和注视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接了过去。
没有丢掉，也没有嘲讽。
往后的每一次接触，每一次她硬着头皮按照任务要求去舔他，送水、占座、说些言不由衷的夸赞。
江忆的态度始终都是那样，不曾明确表示过反感，但也从不给予任何回应。就像把她当成一个偶尔会出现在身边的、无关紧要的透明人。
可即便如此，对于云芸来说，那一点点不拒绝，已经足够在她贫瘠苍白的世界里，投下一颗巨大的石子。
她是农村里挣扎出来的贫困女孩，长相普通，家境贫寒且重男轻女，从六年级起就不再相信什么童话故事和白马王子了。
她的人生信条简单而残酷。
只有钱，才能让她活下去，才能让她吃得饱，穿得暖，才能让她有底气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庭。
她早就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少女幻想亲手埋葬了。
但是，当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长时间地接触到一个像江忆这样的异性。
他英俊、家世优越、带着偶像剧男主般的光环，完全符合所有少女深埋心底的那些关于“王子”的想象时。
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偷偷地、悸动过。
尤其是在察觉到对方对她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容忍时，那种被压抑的、属于少女的羞涩和期待，就像石缝里的小草，拼命地想钻出来。
可是，这点刚刚萌芽的心动，很快就被她自己更强大的理智和现实感无情地掐灭了。
她太清楚了。
她和江忆，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云泥之别。
那种小说里写的灰姑娘遇上王子的故事，看看就算了，当真就是愚蠢。
她这样的女孩，连生存下去都异常艰难，每一天都在为下一顿饭、学费烦恼，哪有什么资格和精力去幻想那些风花雪月、你侬我侬？
与其浪费感情去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现实一点，利用好江忆这个目标，刷满系统的舔狗值，拿到那笔能救命的钱，这才是最实在的。
那点迟来的、不合时宜的少女幻想，早就该被丢弃了。
一个连生存都成问题的人，如果整天沉溺于情情爱爱，那才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喜欢？”
云芸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语气变得又快又冲，仿佛想要用这种方式彻底否定掉刚才那片刻的失神和动摇，
“喜欢能当饭吃吗？喜欢能交房租吗？喜欢能让我弟不再打电话来变着法儿要钱吗？”
“系统，你是不是代码错乱了？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烦躁，“我现在只想搞钱，别的都没兴趣。”
被系统这个问题勾起了那些她极力想要掩埋的、复杂又酸涩的情绪，云芸觉得心里莫名堵得慌。
她需要做点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