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乐与江有维又扯了几句家常,才话锋一转,聊到正题上:“江兄,这炒螺蛳若是从我们家进货,我算你五十文一斤;若是你想买断菜方自己做,五两银子,往后你店里要新鲜田螺,我也能给你供货,十五文一斤,保准新鲜。”
江有维想先从她手里进货卖试试看,若是反馈好,再考虑买断。
他这酒馆本就规模不大,贸然买断菜方风险太高,不如先试试进货,看看客人反馈再说。
黎青乐本就理解小商户的顾虑,爽快应下。
两人又碰了几杯酒,越聊越投缘,很快就以兄弟相称,热络得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饭桌上,桂枝吃得格外痛快,这是她第一次不用刻意讨好谁、逢迎谁,只需安心吃饭,加上菜的味道本就好,她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半碗饭。
李老二也和她差不多,不善言辞的他全程没怎么说话,吃得满嘴流油。
等到离开的时候,江有维连饭钱也没有收,权当是认识一个朋友,定了明天给他先送十斤过来。
桂枝一路把他们送到镇子门口,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执意要给黎青乐当诊费:“叔,上次你救了我,还帮我付了药钱,这点银子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黎青乐不肯收,“上次你已经给过了。”
“一百多文哪里够。”
两人你来我往,桂枝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收了回来,又说得空可以去寻她。
她又想到了自己呆着的地方,自嘲的笑笑,“叔还是给我带个口信就好,我来寻你,那地方也不适合正经人去。”
黎青乐安慰她,“别这么说,你的苦日子只是暂时的,等你攒够了赎身钱,就能自由了。”
一旁的李老二听到“赎身”二字,顿时一惊,脱口而出:“你是青楼里的姑娘?”
这姑娘穿着朴素,他从来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和青楼的女子一起同桌吃饭了,还在心里偷偷称赞过她好几次。
桂枝的脸瞬间白了,慌忙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早就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只是没想到李老二会直接说出来,心里还是一阵酸涩,看来,自己终究是奢望了,还以为能从黎青乐身上找到点父亲的影子,能被平等对待。
黎青乐见状,伸手照着李老二的后脑勺拍了一下,没好气道,“平时不说话,现在倒会张嘴了?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李兴业赶紧摇摇头,看到桂枝尴尬的神色立即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想到了大丫差点就…一时有些嘴快了。”
黎青乐也帮着圆场:“桂枝,你别介意。前些天家里出了点事,我家大孙女差点被人贩子拐走,他这做爹的,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刚才是条件反射了。”
桂枝摇摇头,“叔的儿子和叔一样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知道你们没有嫌弃我,要是叔你手头紧,我这些年也攒了一点体己钱,需要多少你开口,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凑够。”
李兴业张大嘴巴,青楼姑娘这么有钱的吗,随口就要借别人钱。
他心里甚至冒出个荒唐的念头:要是大丫当初真被卖了,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说不定还能攒钱给她娘调理身子,身子好了就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那他这辈子就圆满了。
黎青乐不关心李兴业脑子里面进的屎,只觉得这小姑娘是真的虎,竟然给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借钱,这万一是个坏心眼的,那她不是分分钟被骗的精光。
她得好好教育一下小姑娘,不能什么人都信,那可是她的血汗钱,要好好收着的。
桂枝淡淡的笑笑,“叔,我十岁就被卖了,如今已经十九了,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我自然是知道什么人能信,什么人不能信的,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心里有一杆子秤的。”
黎青乐见她态度坚定,也不再多劝,反而笑着说:“你倒是比我想的通透。对了,今天我刚和满福楼谈成一笔生意,卖了个菜方,五十两银子,家里的难处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替我操心钱的事。”
“真的吗?叔您太厉害了!”桂枝眼睛一亮,满脸赞赏,“能把萝卜雕成荷花的模样,肯定特别好吃,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尝尝。”
“这有什么难的,下次我给你带些过来。”黎青乐心里心疼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被卖出来,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
桂枝的眼神更亮了,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叔你可真好,这个月二十六是我的生辰,不知道叔你有没有空,我想有人陪着我一起过生辰。”
黎青乐算了一下,还有八天时间,也就应了下来,“到时候你去我家,我帮你过。”
这或许是和小姑娘过的第一个生辰,也是最后一个,自然要好好准备着。
桂枝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黎青乐挥挥手和桂枝告别。
刚上牛车,一个爱嚼舌根的孙婆子像是闻着了腥味的猫,立马凑到黎青乐身边,挤眉弄眼地问,“兴业他爹,刚才那小姑娘是谁啊?长得倒是标志,不会是你的相好吧?”
她在村里住了这么久,从没听说黎青乐在镇上有亲戚,李老二又是个老实人,那姑娘全程没怎么理他,肯定是冲黎青乐来的。
黎青乐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让桂枝被人污蔑。她压着脾气,耐着性子解释:“孙大姐,你别乱说,那姑娘只是个热心人,上次我帮了她一把,她记挂着恩情,非要请我吃饭,仅此而已。
“帮一把?”孙婆子嗤笑一声,语气越发尖酸,“就你还能帮别人?莫不是帮到床上去了吧?”
她说着,还故意往黎青乐身边凑了凑,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模样。
黎青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人越说越离谱了,“孙大姐,说话要讲证据,你不能平白污蔑别人!你也是女人,怎么能把这么脏的水往另一个姑娘身上泼?”
“那姑娘妖妖娆娆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要不然怎么会和两个男人走一路,我说几句怎么了。”
孙婆子叉着腰,一副她最有道理的样子。
黎青乐不再跟她废话,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平静却带着威慑:“孙大姐,你看,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也算有肌肤之亲了?”
孙婆子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可黎青乐的力气比她大得多,她怎么也挣不开,只能尖叫:“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你欺负我!我家里人不会放过你的!赶紧松手!”
牛车上的其他人见状,连忙上前劝架,好说歹说,才把黎青乐劝着松了手。
黎青乐看着孙婆子惊魂未定的样子,慢悠悠地说:“孙大姐,你说我要是回去,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跟村里人说一遍,说你在牛车上对我投怀送抱,你觉得你还有脸见人吗?”
孙婆子心里发慌,却还嘴硬:“我……我什么都没做!你别冤枉我!我才不怕你!”
黎青乐挑眉,故意凑近了些:“可刚才车上这么多人看着,你拉着我的手不放,还往我身上凑,不是投怀送抱是什么?你刚才污蔑那姑娘,不就是因为你看上我了,怕我被别人抢走,故意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力吗?”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么个无赖!”孙婆子急得满脸通红,第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黎青乐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严肃起来:“孙大姐,现在你知道被人造黄谣有多无助了吧?以后没证据的话,别随便说出口。今天你说别人,明天别人就可能说你,做人还是要留口德。”
孙婆子被说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小声嘟囔:“刚才……刚才是我胡说的。”
这时,旁边另一个婆子看不下去了,帮着孙婆子说话:“李福,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女子斤斤计较,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