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龙祖茂就悄摸出了宿舍。怀里揣着那张尾号8888的银行卡。
校门口拦了辆出租。师傅，最大电子市场。
司机从后视镜瞅他：买啥啊？这么早，店都没开全呢。转转。龙祖茂看着窗外。
到了地方，他直奔最大的元器件摊位。老板是个秃顶大叔，正打着哈欠开卷帘门。
老板，清单上的东西，有吗？龙祖茂递过去一张纸。
老板眯着眼看：哟，挺专业啊。热电偶、精密电阻、氧化铝坩埚……大部分有，但这几样——他指着清单，得调货。
最快多久？下午吧。哎，学生啊？搞竞赛？老板好奇地问。
龙祖茂没接话：加急，中午前能到吗？加钱也行。成！我打个电话。老板爽快答应。
一小时后，龙祖茂提着两大袋东西出来了。又拐去化工店，买了高纯度的氧化钇、氧化钡和氧化铜粉末。最后是五金店，挑了些特制工具。
回到实验室，他先把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然后开始改造工作台。
电钻嗡嗡响。他在台面上打孔，安装固定夹具。又拉来接线板，给各种设备预接电源。
忙活到中午，灰雀发来短信：耗材供应商名单已发送加密邮箱。另，通风系统安装人员下午两点到。
他回了个：收到。
刚放下手机，铃声就响了。是刘老师。
龙祖茂！地址呢？！说好的地址呢？！声音大得不用开免提。
老师，我这就发您。他赶紧说。
现在！立刻！马上！我已经在校门口了！……您在校门口？不然呢？等你磨蹭到周末？赶紧的！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园区门口。刘老师气冲冲下车，眼镜都快滑到鼻尖了。
这什么鬼地方？他四处张望，龙祖茂！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龙祖茂从B栋门口探出身：老师，这儿。
刘老师快步走过来，一脸怀疑：你别告诉我就在这破楼里搞什么实验室……
话没说完，他跟着龙祖茂走上三楼，推开那扇灰色铁门。
然后，他就愣在门口了。
这……这是你弄的？他扶了扶眼镜，难以置信。
眼前不再是空房间。中央是宽大的不锈钢工作台，上面固定着各种夹具。一侧排列着崭新的精密仪器，指示灯幽幽闪烁。墙上挂着工具板，每件工具都放在指定位置。虽然还有些凌乱，但已经初具规模。
叔叔投的钱。龙祖茂继续用这个借口。
刘老师慢慢走进来，像参观博物馆一样四处查看。他摸摸电子天平，看看烧结炉，又蹲下检查电线布置。
这设备不便宜啊……你叔叔做什么的？做点小生意。龙祖茂含糊道。
小生意？刘老师指着那台德国产磁控溅射仪，这玩意够我三年科研经费了！
他突然转身，严肃地盯着龙祖茂：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哪来的钱？不是干什么违法的事吧？
绝对合法。龙祖茂保证，就是普通投资。
刘老师叹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祖茂啊，我知道你聪明，有想法。但科研不是过家家，需要指导，需要平台。你这么自己瞎搞，太危险了。
老师，我有数。龙祖茂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文档，这是我的研究计划，您看看。
刘老师凑过去，起初只是随意浏览，随后表情越来越专注。这是……高温超导？你搞这个？
嗯，先从材料制备入手。胡闹！刘老师又急了，这是博士生都不敢碰的领域！你一个高中生……
话没说完，敲门声响起。两个穿着蓝箭通风工作服的人站在门口。
龙先生吗？预约安装通风系统。
刘老师目瞪口呆地看着工人们抬进来大型通风柜和管道设备，熟练地开始安装。
你连通风系统都装了？他压低声音，这得多少钱啊？
安全第一。龙祖茂说。
工人们动作很快，不到两小时就安装完毕。测试时，强大的抽风机发出低沉轰鸣。
搞定。工人递过验收单，签字就行，费用已经结清了。
刘老师看着龙祖茂签字，眼神复杂。等工人走了，他才开口：你叔叔……对你可真够好的。
这时，龙祖茂的手机又响了。是罗文渊。
小龙啊，实验室还满意吗？电话那头声音轻松。很好，谢谢罗叔。缺什么直接跟灰雀说。对了，晚上小倩想去看看，方便吗？
龙祖茂看了眼刘老师：呃，现在有点……谁啊？刘老师问。投资人的女儿，说想来看看。
刘老师立刻凑近电话：您好！我是龙祖茂的班主任刘老师！感谢您对学生的支持！请问您是哪家公司的？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刘老师您好，我就是个普通生意人。看好祖茂的潜力，投点小钱支持年轻人追梦嘛。
这可不是小钱啊……刘老师嘀咕。那就这样，晚上让小倩带点吃的过去。你们忙。罗文渊挂了电话。
刘老师握着手机，一脸懵：这就挂了？我还没问清楚呢……
下午剩下的时间，龙祖茂开始调试设备。刘老师居然没走，反而留下来帮忙。
这个接这里？他拿着数据线问。嗯，接口有标识。龙祖茂正在校准天平。
出乎意料，刘老师动手能力很强。两人配合默契，很快把主要设备调试完毕。
老师，您以前搞过实验？哼，我当年也是实验室一把好手。刘老师有点小得意，后来带高三，就没时间了。
傍晚时分，门被轻轻敲响。罗倩提着个大保温袋站在门口。
爸爸让我送点吃的来。她小声说，看到刘老师有点紧张，刘老师好。
罗倩同学啊，进来吧。刘老师表情柔和了些。
罗倩打开保温袋，拿出三层饭盒。第一层是红烧排骨，第二层是清炒时蔬，第三层是米饭。还冒着热气。
哇，太香了！刘老师眼睛一亮，你爸爸太客气了。
三人就着工作台吃饭。罗倩好奇地打量实验室：这些都是你做实验用的？
嗯。龙祖茂给她递筷子。真厉害……她小声感叹。
刘老师边吃边问：罗同学，你爸爸具体做什么生意的啊？呃，就是普通生意……罗倩低头扒饭。
龙祖茂赶紧打圆场：老师，尝尝这个排骨，味道真好。
饭后，龙祖茂开始准备第一次实验。称量粉末，混合，研磨……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刘老师和罗倩在旁边看着，大气不敢出。
最后，他把混合好的粉末装入坩埚，小心地送进烧结炉。设定程序，按下启动键。
炉子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升温。
这就开始了？刘老师问。嗯，第一次试运行。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龙祖茂紧盯控制面板上的温度曲线。刘老师来回踱步。罗倩安静地坐在箱子上，双手合十。
两小时后，烧结程序结束。开始降温。
又等了一小时，炉温终于降到安全范围。
龙祖茂戴上厚手套，打开炉门。热气扑面而来。
他用长钳取出坩埚，放在耐火砖上。坩埚里的物质已经变成一块灰黑色的陶瓷状固体。
成功了吗？刘老师凑过来问。
龙祖茂用镊子小心地夹起一小块样品，放在载玻片上，拿到电子显微镜下。
调整焦距，图像逐渐清晰——
微观结构呈现规则的层状排列，但存在大量裂纹和孔隙。
失败了。他轻声说。啊？刘老师和罗倩同时失望地叫出声。
晶格结构不稳定，有太多缺陷。他指着屏幕解释，可能是升温速率过快，或者掺杂比例需要调整。
刘老师拍拍他肩膀：没事没事，第一次嘛。科学实验就是这样，失败是常态。
罗倩小声说：已经很厉害了……
龙祖茂却露出笑容：不，这很好。好？两人不解。
证明了方向没错。只是参数需要优化。他眼里有光，知道为什么失败，离成功就不远了。
他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数据：降温速率要提高，掺杂元素比例要重新计算……
刘老师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笑了：好小子，有科学家的样子了。
罗倩悄悄把饭盒收拾好，轻声说：那我先回去了。爸爸说需要什么随时联系。
送走罗倩，刘老师严肃地对龙祖茂说：虽然失败了，但我得说——你让我刮目相看。
他环顾实验室：这里确实像那么回事。但是！他加重语气，安全第一！以后所有实验，必须提前跟我报备！
明白。龙祖茂笑了。
刘老师走后，龙祖茂独自留在实验室。他重新称量原料，调整参数，开始第二轮实验。
炉火再次燃起。黑暗中，那点火星依旧倔强地亮着。
这一次，他更加耐心。像老农守望土地，等待种子破土而出。
夜深了，但实验室的灯光还亮着。像一个不肯认输的守望者，在黑夜中执着地燃烧。
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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