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祖茂推开宿舍门，屋里空荡荡的。晚自习刚结束不久，室友们都还没回来。他反手关上门，咔哒一声，隔绝了走廊里的喧闹声。
他走到书桌前，放下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拉链滑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最先取出的是罗文渊给的新手机——纯黑色，磨砂质感，拿在手里的分量出乎意料。
搞这么正式。他低声咕哝，按下侧面唯一的按钮。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提示需要视网膜和指纹双重认证。他凑近扫描，拇指轻按，手机微微震动，解锁成功。
界面极其简洁，纯黑背景上只有两个图标：通讯录和加密邮箱。通讯录里只有一个联系人：罗。他点开邮箱，唯一一封未读邮件的标题是：初始资源清单及通道。
龙先生：实验室地址：高新区翠溪路77号，B栋3层。钥匙及门禁卡在门口地垫下。首期资金：500万人民币。已注入附赠银行卡（卡号尾数8888，密码您生日）。设备采购清单已附后，24小时内可到位。专人联络员：代号灰雀。阅后即焚。
他刚看完最后一行字，屏幕上的文字就开始扭曲消失，仿佛被无形的手抹去。邮箱恢复空白，不留任何痕迹。
效率真高。他轻声自语，将手机放在桌上。目光转向那个旧书包，他伸手取出来自最深夹层的笔记本。棕色皮面已经磨损，边角处甚至有些开裂。
翻开笔记本，纸页泛黄，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图表。他熟练地翻到中间某一页，顶部用红笔写着：星火计划：第一阶段（奠基）。
下面列着几个项目：
1.萤火电池--(进行中，科大验证完成)
2.墨线超导材料--(待启动)
3.透镜算法架构--(待启动)
4.哨兵基础安防--(待启动)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墨线两个字。超导材料，这是通往未来的关键之一。不仅关乎能源传输效率，更深远的意义在于，它为未来聚变装置的高场强磁体、磁悬浮系统的终极形态，乃至某些特殊环境下的精密设备，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基础。
但现在，他需要一个更直接的切入点，一个能快速见效、能堵住质疑的声音的东西。他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最后落在张浩乱扔在床头的铅笔上。他取过来，在墨线后面用力打了个勾，然后在空白处添加：初期目标：高温超导带材制备工艺简化（200K，高机械强度）。
门突然被撞开，张浩和另外两个室友吵吵嚷嚷地挤进来，带着一身汗味和食堂的油烟味。
我去！龙祖茂！你跑哪去了？张浩嗓门洪亮，晚自习老班点名了！就差你一个！
就说你拉肚子去了。另一个室友挤眉弄眼，够意思吧？下次帮我抄物理作业就行！
龙祖茂不动声色地合上笔记本，平稳地塞回书包最底层，拉上拉链，将书包锁进柜子。
谢了。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又鼓捣那个破本子？张浩凑过来，好奇地想扒拉柜门，有啥秘密啊？是不是情书？给哥们看看呗！
研究笔记。龙祖茂挡开他的手，拿起洗漱盆。
切，没劲。张浩撇撇嘴，随即又想起什么，哎，对了！赵北那小子！晚上又放屁！说你那篇论文肯定是抄的！说你要是能真搞出东西，他把他那宝贝篮球吃了！
龙祖茂接水的手微微一顿。
你不生气啊？张浩凑近观察他的表情。
有什么好气的。龙祖茂关上水龙头。
他说你要能真搞出来，他管你叫爹！张浩故意夸张地模仿赵北的语气。
龙祖茂端起盆往外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告诉他，等着。
第二天放学，龙祖茂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或回宿舍。他背着书包直接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高新区翠溪路77号。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他：那地方？偏得很啊。开发区最里头，都快到荒地了。小伙子，去那儿干啥？
有点事。龙祖茂望着窗外，不再多言。
车开了一小时，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为农田和荒地。最后停在一个老旧的工业园区门口，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翠溪路77号的牌子。
付钱下车，出租车扬长而去。园区里异常安静，几乎看不到人影。B栋在最里面，是一栋五层小楼，墙皮有些脱落。
他走上三楼，走廊又长又暗。尽头是一扇灰色铁门，门口放着个绿色塑料地垫。他弯腰掀开地垫，下面安静地躺着一串铜钥匙和一张白色门禁卡。
捡起钥匙和卡，他刷卡开门。嘀的一声轻响，绿灯亮起。推开门，内部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墙面雪白，地面是光滑的灰色环氧地坪漆，干净得反光。空间开阔，挑高充足。宽大的窗外是一片杂树林，隐私极好。阳光透过微尘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颗粒。
不错。他低声评价，对罗文渊的办事能力感到满意。
他在空旷的实验室里踱步，心里快速规划：中央工作台、化学湿区、精密仪器区、通风和防水需求……
手机震动，一条新短信来自陌生号码：龙先生，您好。我是灰雀。设备一小时后送达。请注意接收。
他回复：收到。需要一份详细的本地科研耗材供应商名单，要求保密级别高，能提供特殊原料。
几乎瞬间收到回复：明白。名单一小时内发您加密邮箱。
一小时后，一辆无标识的白色厢式货车悄无声息地驶来。两名穿蓝色工装、戴口罩的男子沉默地卸货：精密电子天平、气氛手套箱、小型真空烧结炉、磁控溅射仪基础型号、化学试剂、玻璃器皿……
效率极高，搬运过程默契无声。完成后，两人微微鞠躬，转身上车离去。
龙祖茂查验设备，都是德日品牌，精度和可靠性极高，甚至超出他的要求。罗叔很大气。他心想。
他脱下校服，挽起毛衣袖子，开始组装调试。这些活儿他上辈子常干，扳手、螺丝刀在他手中运用自如。一台台仪器接通电源，发出低鸣，指示灯依次亮起。
忙到天色渐暗，实验室初具规模。核心工作台架设完毕，关键设备就位，线路虽显凌乱，但骨架已成。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空旷中格外响亮。是刘老师。
龙祖茂！你小子又跑哪去了？！一下午不见人！晚自习也不在！
没事，老师。我找了个地方，弄点东西。
弄东西？弄什么东西？！一个人在外面瞎搞什么！马上回来！
搞了个小实验室，弄点新材料。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实验室？你？一个人？哪来的钱？哪来的地方？胡闹！
一个远房叔叔投资的，让我试试。
胡闹！科研能瞎试吗？需要指导！需要平台！需要安全规范！马上回来！
刘老师，学校实验室很好，但有些东西不方便在那里做。我需要绝对的控制权。您放心，我有分寸。
你负个屁责！你是个学生！拿什么负责？你那个叔叔靠不靠谱？别被骗了！
龙祖茂心里叹气，有些无奈，但也感到温暖。老师，真的没事。对方很正规。我保证每周向您汇报进度，遇到难题第一时间请教。
电话那头喘着粗气，你……你小子……地址发我！周末我必须亲眼去看看！不然我报警了！
龙祖茂能想象对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好。周末发您地址。欢迎老师来指导工作。
指导个屁！我是去检查！电话被狠狠挂断。
他摇摇头，知道这关暂时过了。但明白这只是开始。
他走到新组装的高温烧结炉前。银白色金属外壳泛着冷光。接通电源，控制面板亮起幽蓝光芒。
他需要制备墨线最基础的前驱体原料。戴上手套，取出高纯度原料：氧化钇、氧化钡、氧化铜……精密天平蜂鸣，显示到小数点后四位。称量、混合、研磨、过筛，气氛保护下装入坩埚，送入炉膛。
设定复杂的温度曲线，启动。烧结炉发出低沉嗡鸣，开始升温。红色数字跳跃显示炉内温度。
他拉过空木箱当凳子坐下，手肘撑膝，静静守望温度读数。仿佛能透视炉体，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神奇变化：平凡粉末在高温和特定气氛下，发生奇妙反应和晶相转变，逐渐变成能承载未来能量的材料。
像老农守望着土地，等待被埋下的特殊种子挣脱黑暗，发出第一个芽。
窗外夜幕低垂，工业园区陷入黑暗寂静。唯有这栋小楼三层还亮着灯，像广袤黑色原野上一个孤独而倔强的火星，安静燃烧。
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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