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四合院的天，塌了一角。
这个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院里的每个角落，钻进了每一扇门窗。
聋老太太，瘫了。
医院的诊断书冰冷而又残酷，白纸黑字写着“股骨颈骨折”。
对于一个年近九旬的老人，这几个字的分量，等同于一份死亡判决书。医生的话更是直接，再无站起来的可能，下半辈子，那张床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整个四合院的权力格局，因为一个老人的倒下，瞬间崩塌，继而重组。
傻柱，从院里的“战神”一夜之间沦为了人人唾弃的罪人。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待仇敌的目光剜着他，那些眼神里淬着毒，仿佛他不是无心之失，而是蓄意谋害，是个连恩人都能下得去手的白眼狼。
易中海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一张老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甚至懒得再多看傻柱一眼，那目光里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他为自己精心编织了几十年的养老大梦，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在今天，被傻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亲手掐断了。
最后一丝希望，化为泡影。
秦淮茹更是躲得比谁都快，生怕沾上傻柱这个“灾星”的晦气。
医院的长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傻柱一个人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他的周围仿佛有一圈无形的真空地带，来往的脚步声都刻意绕开了他。他就那么抱着头，像一条被主人彻底抛弃的丧家之犬，眼神空洞，茫然无措。
后院的李正阳，对前院和中院的这场风暴置若罔闻。
那些人的鸡飞狗跳，与他何干？
他推开门，屋外的阳光正好。陈雪和陈明坐在小马扎上，脸上是久违的轻松惬意。
李正阳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他带着姐弟俩，再一次走向了那条象征着这个时代最高物质追求的繁华商业街。
街上人来人往，自行车清脆的铃声此起彼伏。
李正阳的目光，落在陈雪的脚上。
她身上穿着前几天新做的碎花布拉吉，衬得人格外清秀。可那双脚上，却还是一双她自己纳的千层底布鞋。鞋面洗得有些发白，鞋边最常受力的地方，已经被磨出了一圈毛边，露出里面层叠的布料。
这双鞋，陪着她走过了太多艰难的路。
李正阳的脚步顿住了。
他心里某个地方，被这磨损的鞋边轻轻刺了一下。
“走，哥带你去买新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啊？”陈雪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正阳哥，我这鞋穿着舒服，还能穿好久呢。”
李正阳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径直走向了街角那座气派非凡的建筑——京城百货商店。
百货商店里，人头攒动。
空气中混合着雪花膏的香气、新布料的味道和高级木质柜台的清漆味。
李正阳拉着陈雪，无视了周围人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直接走到了二楼的鞋履专柜。
他的视线在琳琅满目的鞋子中扫过，最终，定格在一双黑色的牛皮小皮鞋上。
那鞋子款式极新，皮质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柔润的光泽，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方跟，鞋头上还有一个小巧的蝴蝶结装饰。既秀气，又不失这个时代所追求的端庄，是当下最时髦、最让姑娘们眼热的款式。
“同志，麻烦把这双鞋拿下来，给我们试试。”
售货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看见李正阳和陈雪一个高大俊朗，一个清秀漂亮，宛如画报里走出来的人儿，态度也格外热情。
“好嘞！”
她麻利地取下鞋子，连同鞋盒一起放在了试鞋凳上。
陈雪看着那双油光锃亮、仿佛艺术品一般的小皮鞋，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鞋盒上的标价，那个数字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了不了，正阳哥，这个太贵了！我穿布鞋就挺好的，真的！”
“听我的。”
李正阳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决断。
下一秒，在专柜所有顾客和服务员震惊的注视下，李正阳做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举动。
他松开陈雪的手腕，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中，单膝半蹲在了陈雪的面前。
这个动作，在这个男女之间拉一下手都算惊世骇俗的保守年代，无异于一颗炸雷在人群中引爆！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陈雪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从脸颊到耳根，再到修长的脖颈，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李正阳却仿佛对周围的骚动毫无察觉。
他的眼中，只有她。
他伸出温热的大手，轻轻托起她的脚踝。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为她解开旧布鞋的盘扣，将那双磨损的鞋子放到一边。
然后，他打开鞋盒，用指尖捻起包裹着新鞋的雪白棉纸，将那双崭新的小皮鞋取了出来。
他一手托着她的脚跟，一手捏着皮鞋，温柔而又细致地，将鞋子为她穿上。
整个过程，他始终垂着眼，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陈雪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干净的皂角气息。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而又汹涌的甜蜜与幸福感，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她觉得自己的双脚都在发软，如果不是还坐着，她一定会瘫倒在地。
“不大不小，刚刚好。”
李正阳站起身，退后一步，目光落在陈雪的脚上。
穿着新布拉吉和黑色小皮鞋的她，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愈发显得亭亭玉立，气质卓然。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议论声和抽气声这才重新响起，羡慕、嫉妒、震惊的目光，像是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们身上。
然而，李正阳的下一个动作，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伸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紧紧地、牢牢地，牵住了陈雪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
她的手有些冰凉，掌心全是细汗。
他的手却温暖、干燥，充满了力量。
“走吧。”
李正阳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在宣布一个所有人都必须接受的事实。
他牵着满脸羞红、连头都不敢抬的陈雪，在周围人自动分开的一条道路中，昂首阔步地走向收银台，付钱，然后走出了百货商店。
从始至终，他们的手，再没有分开过。
阳光下，两道身影被拉得很长。
陈雪低着头，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度。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之间那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始终存在的隔阂，被他用一个蹲下的身影，一双崭新的皮鞋，一次霸道的牵手，彻底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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