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清月绝望的猜测不同,陆铭轩的别墅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主卧室内,灯光被调到最柔和。陆铭轩静静地躺在宽大的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呼吸微弱而均匀,全靠鼻饲管和手背上的点滴维持着生命所需的能量。
他依旧昏迷着。
那天从苏清月楼下回来,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耗尽,高烧和感染彻底击垮了他。肺炎引发急性呼吸衰竭,经过紧急抢救才保住性命,但人却陷入了深度昏迷,至今未醒。
家庭医生和专家团队二十四小时轮守,脸色凝重。
老管家陈叔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日夜守在床边,浑浊的老眼布满血丝。
“先生…您得醒过来啊…”陈叔拿着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铭轩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声音哽咽,“公司需要您,您不能就这么倒下啊…”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只有在夜深人静,药物作用下的深睡眠偶尔变得不安稳时,他紧蹙的眉头才会泄露内心的痛苦,干裂的嘴唇会极其微弱地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破碎的呓语。
陈叔无数次屏息凑近,才能勉强捕捉到那几个重复的、刻入骨髓的音节。
“…清月…”
“…对不起…”
“…别走…”
“…痛…”
每一个模糊的音节,都像一把钝刀,割在陈叔的心上。他知道,先生所有的痛苦、悔恨、绝望和依恋,都困在了这具无法苏醒的身体里,反复折磨着他自己。
而他最想挽留、最害怕失去的那个人,对此一无所知,并且正在计划着永远的离开。
离开的前一天,苏清月需要去银行处理一些手续。
她特意选择了一个距离公寓和陆氏集团都很远的网点,潜意识里或许是想避开任何可能与他相关的痕迹。
办理业务需要等待。她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眼神空洞。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银行制服、似乎是更高层级经理模样的人低声交谈着从她面前的走廊经过。
“陆氏那边指定的信托基金托管协议细节必须再三核对,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明白。唉,真是没想到,陆总那样的人会突然…”
“嘘…小声点!这事对外严格保密。听说还没醒呢,那边的要求是,万一…咳,我是说最坏情况下,这笔基金要确保那位苏姓女士和她孩子的终生无忧,而且条款极其优厚,几乎是…”
声音渐渐远去,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但“陆总”、“没醒”、“最坏情况”、“苏姓女士”、“信托基金”、“终生无忧”…这几个词,像一颗颗炸弹,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开!
她整个人瞬间僵住,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他竟然在昏迷前,甚至是在可能预感到了“最坏情况”下,为她和孩子…做好了最后的安排?
用这种冰冷理智的、商业的方式,确保她们“终生无忧”?
这算什么?补偿?还是…最后的告别?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然后狠狠地撕开!
她原本以为,他的沉默和拒绝,是厌烦,是划清界限。
可现在才知道,那可能是他…无法回应。
而他即使在可能面临死亡的时候,想到的最后一件事,竟然是安排好她和孩子的生活?
痛苦、震惊、无法言喻的酸楚和一种近乎毁灭的愧疚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噬。她死死抠住手心,才没有当场失态。
原来…她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怨恨,所有的决定…可能都错了。
错得离谱。
但他安排好后事般的举动,也彻底浇灭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
他连最坏的情况都为她考虑好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完手续,怎么回到公寓的。
她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眼泪早已流干。
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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