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走出擂台时,鞋底碾碎的矿渣还沾在脚踝。青纹弟子服的袖口在晨风里微微鼓动,铁锈痕迹已褪成淡金,像一道干涸的血印。文书殿的石阶在眼前延伸,两侧卷宗架如枯骨般耸立,尘灰在斜照中浮游。
裴元站在殿心,手中调令卷轴未展开,目光落在林昭肩头——那里有雷光灼穿布料留下的焦痕。“贱籍修士林昭,入殿为记名弟子,值守冷案区。”他声音平直,却在“贱籍”二字上略作停顿,指尖轻敲卷轴边缘,似在称量字句分量。林昭上前接令,指腹从衣襟裂口处划过,布料撕裂的触感仍在皮肤上残留。他跪地领命,双膝压住一叠倾斜的卷宗,底下露出半张泛黄地形图,山脊线条勾连三处矿点,与北脉边界严丝合缝。
“那堆没人碰的旧档,归你管。”裴元袖中算盘滑落,砸在石板上发出脆响。林昭低头拾起,顺势将卷宗推回原位,眼角余光扫过图上朱砂批注:“年耗灵矿八千斤”,而账面仅报五千。
冷案区在殿后角落,霉味混着陈年墨臭。林昭蹲身翻检,指节蹭过一册《七脉月报》,页边茶渍泛着微绿,在系统扫描下显出毒素波形。他取出随身玉符,贴于纸面,光幕瞬间展开——茶渍成分与周元储物袋中残留的“蚀骨散”基底一致,但多了一味镇灵草,炼制者需掌握高阶控火术。系统推演结果跳出:每月三次接触档案者,方能完成慢性渗透式篡改。
他抽出下一本,刚翻至“三脉周家灵矿申报”条目,纸页自燃。火焰呈幽蓝色,燃速极慢,显然是术法引燃。林昭早将玉符覆于掌心,迎火按去。光幕再起,一行行真实数据浮现:三年来,周家私吞灵矿占比从一成五升至三成,运输路线绕开监察哨七次,其中三次经由执法殿许可通道。
门外脚步声逼近。林昭收符入袖,火焰熄灭,只余焦纸残片。裴元立在门口,目光掠过案上灰烬,又落向林昭手中尚未烧尽的账册。“你怎知第三年中脉产量反超?”他问,语气如常,右手却悄然压住袖口,似在遮掩什么。
“今晨辰时,三脉运矿车比往日多出五辆。”林昭将残页摊开,“而北脉车辙浅了三寸,载重不足。若非临时分流,便是虚报损耗。”他说完,抬头看向窗外,运矿道上的新轮印正被风沙半掩。
裴元未接话,只从袖中取出一只香囊,佯作失手坠地。香灰洒出,覆盖住账册上一处日期——正是系统标记的首次篡改时间。他弯腰拾囊,动作从容,却未察觉林昭已记下香灰颗粒的密度,与冷案区禁用的封档熏香完全相同。
夜深,林昭伏案抄录《灵脉监察备忘录》,笔尖蘸朱砂圈出三处坐标偏差。窗外忽有石子击棂,裹着纸条飞入。他未点灯,借月光将纸条置于玉符之上。玄枢阁第七席位虚影浮现,纸面字迹重组:“三日后子时,运矿路线图藏于西库第七架。”
次日清晨,文书殿告示栏贴出一张手书,笔迹工整,内容为王浩自愿调往北脉矿场效力。裴元驻足细看,认出那回旋笔法——三年前他亲手教过此人修改账册的遮掩技巧。他转身望向冷案区,林昭正将一枚北脉铜钱穿入绳结,与其他六枚并列挂上窗框。风起时,铜钱相撞,发出细微灵力震频,被玉符悄然记录。
午后,林昭翻开一份《监察使巡矿记录》,发现每页篡改处旁都压着一枚北脉铜钱,位置固定,像是标记。他不动声色将铜钱收拢,串成风铃状,挂于案头。入夜后,风动铃响,系统自动解析频率序列,还原出周家在文书殿的监视轮值表:每三日换岗,由执法殿暗线接替。
第三日黄昏,裴元悄然步入冷案区,将一卷文稿塞入林昭案底。《七脉资源重配议》初稿,其中多处批注以暗语书写:“阶梯模型可行,然周家私矿需保留三成,以供监察使调用。”林昭翻至末页,发现批注用的是旧式账房密文,译后仅八字:“留路可退,不可尽绝。”
他合上卷宗,取出玉符贴于《备忘录》抄本。光幕亮起,显示周家私矿坐标与裴元批注中的“监察使调用”路径完全重合。系统提示:灵力残留比对完成,毒卷中镇灵草的火候控制,与陈锋师父周广的剑气波动一致。
林昭将抄本放入案屉,铜钱风铃轻晃。裴元站在殿外廊下,望着冷案区透出的微光,手中茶盏重重搁在石栏。茶汤泼出,浸湿了袖口一道旧墨痕,那是他父亲生前批阅账册时留下的印记。
林昭起身吹灭油灯,玉符在掌心微烫。窗外,运矿道上的车辙已被新沙掩去大半,唯有一道深痕,直指北脉山腹。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