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WP工作准证以后,因为开户金额限制问题,婷婷和怡筠不约而同都选择在UOB开设了银行户口。这样一则方便工资发放,二则也方便给房东林双娇转账房租。岂料月余以后,林双娇却突然提出了要姐妹两人每个月给她新币现金。怡筠并不是很明白林双娇的用意,但房东既然发话了,她们自然只得配合。
这一日又是交租的日子,婷婷因为轮班到电子厂夜班,刚通宵熬夜上班完回家补觉,而怡筠恰好是补习班每月休假的时间,因而她便出面带着房租现金,去西海岸湿巴刹的裁缝铺找房东面交。近日,实则林双娇也变得很忙碌,因为湿巴刹附近的流浪猫快临产了,为了方便照顾猫,她就在裁缝铺附近的树荫底下给猫准备了一个新的木屋——这样既可以遮风挡雨,又方便猫生产幼崽。
怡筠到裁缝铺的时候,门虽然开着,却用一张长桌挡住了出口,林双娇这会并不在铺面里。于是怡筠便试着在附近兜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看到了林双娇的身影。却见她在检查猫屋子里铺的干草情况,然后又翻开碎布料子按了按,最后还是不放心,又多放了一床小毯子在里头。怡筠好奇地打了一声招呼,林双娇撇了撇嘴,显然怡筠来的不是时候。原来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这会已经在小木屋里头准备生产了。
虽然猫屋林双娇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但架不住母猫生产时候的一股腥臭味道逐渐弥漫开来。血水从母猫身下一点点流淌出来,渗透进了刚铺上的白色毯子上,然后又蜿蜒曲折而下,一下有些黏黏糊糊的东西流到了林双娇的脚下。林双娇下意识地挪动了下皮鞋,她每动一下,鞋底都会发出一种“嗤”的摩擦声。但她并没有太在意,反而心疼地抚摸着母猫的脑袋,以示安慰。怡筠有些诧异,她分明记得林双娇是个有严重洁癖的人,这会母猫生产所产生的恶露流了一地,她竟然也没有什么反应,这实在有些出乎怡筠的意料。
母猫在小木屋里斜斜地躺着,不时喘着粗气,它白色的肚皮不时痉挛着,身上的猫毛因为被血水和粪便浸泡而显得有些狼狈。林双娇抚摸脑袋的时候,显然母猫很受用,她还发出一些喵喵的声响,仿佛在表示感谢。但是很快,母猫好像发现了蹲在林双娇身边的怡筠,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母猫有些不太高兴了,突然呲牙叫了一声,拼命挪动着身躯,似乎想要避开怡筠的探究目光。
“别看小家伙个头小,其实发起脾气来跟人也没什么区别。它不习惯有生人在这儿看着,你稍微避开一下吧。”林双娇抬起头来望着怡筠,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怡筠连忙往旁边退了几步,木屋内探出来已经看不到旁的人影了,林双娇一面轻柔抚摸着母猫的肚子,一面又摸了摸母猫的额头和脑袋,它那狂躁的情绪似乎被慢慢安抚住了,而后又重新聚焦到生产的过程当中去。
“既然来都来了,你帮忙做点事吧。我铺面缝纫机的下面有一包中药材,你拿了回去跟家里橱柜的营养罐头,还有冰箱里的冷冻鱼片一块煮一下。这是帮助猫产后恢复和下奶的,你煮好了便拿过来,我现在得在这儿看着。”
为了一个小生命,林双娇所有的洁癖原则似乎都荡然无存了。她厌恶的那些污秽在皮鞋底下踩着,却假意不存在;她不喜欢厨房煮炒,怕屋子里有味道,现在却可以为了即将降临的小生命而再次破例。这一切都让怡筠觉得十分诧异,但她又迅速琢磨过来,林双娇的所谓的原则实际上只是一定范围内给自己铸就的安全防护墙。可是对新生命的敬畏与尊重却又高悬在她的头顶,她甚至愿意亲手把那堵安全防护墙给拆了,一切都是为了给新生命让路。
怡筠拿着裁缝铺的中药材回到组屋,按照林双娇的吩咐准备中药材熬煮鱼片。许久不开火,煤气灶上的锅子有些看着太大了,怡筠思量着全部东西都放进大锅里煮,就算是人都吃不完,怕是太浪费了,于是又翻箱倒柜找了个烧面的小锅,便把鱼片切成小块备用。等到水煮沸了,她再依次把中药材、鱼片、营养罐头放进去搅拌。药材汤水不停地在锅里扑腾着,很快就“嗤嗤”地溢出锅子,整个厨房和客厅都开始弥漫着一股中药材的味道。虽然林双娇没有特别交代,但怡筠隐约也记得人类产妇产后是要吃清淡的,估计猫也差不多,不能加什么调味料,因而就是那么原煮了一小锅。
煮好放凉了一会,怡筠把东西放进一个乐扣盒里,打包好就准备回到湿巴刹去了。这个时候,小木屋里的母猫早就分娩出了六只小小的猫咪幼崽,一旁的纸箱里有一只特别漂亮的白色夹在两只黑色中间,还有三只黄白与黑白相间的小猫在喵喵叫着。母猫此刻依旧在木屋里扭动着身子,嘴里不时发出呜咽声,显然生产过程很辛苦,它还没从这里面解脱出来。
林双娇刚要伸手接过食盒,却发现母猫突然又鼓足了劲在叫着,她意识到不对,连忙又凑近了木屋去看,却见又一只黄色小猫带着胎衣滑落了出来。林双娇怜惜地用毛巾抱起小猫,然后一点点擦去它身上的脏污,又细心地打开小猫的嘴巴,用戴了手套的指尖伸进去划拉了一圈,弄出一些粘液来,左顾右看确定小猫活着有呼吸,这才放心地把小猫一并放在旁边另一个干净的垫了干草的箱子里。这时候怡筠方才细细打量,看着几只初生的小猫成排躺在干草堆的软毛巾上,真是可爱极了。
“现在要喂猫妈妈吃点东西么?”怡筠没有什么照看猫的经验,但是看着小木屋里疲惫不堪的母猫也有些心生同情,想着就算是一只猫妈妈,竟然也为了生下小猫吃了这样多的苦,可真是伟大。
“还早呢,看动静,至少还有四五只没出来呢。”说话的时候,林双娇手里又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只刚探出头来的小猫。她的手脚很利索,显然不是第一次为猫接生了。
“我还能帮忙做点别的什么么?”怡筠主动问道,她不想做一个看客,也想为母猫做点什么。
林双娇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怡筠竟然不嫌麻烦,还愿意继续待在这儿。现在年轻人很多时候都没什么耐心做这些事了,更何况还是这样带污秽脏污的环境,很少有人坚持得下来。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回去忙你自己的吧。过段时间,我得带它去做个节育手术,野外的猫没人管,很容易会再怀孕的。”林双娇嗫嚅说着,似乎已经在考虑接下来找动物诊所给母猫做手术的事了。
“那我帮忙去弄点热水?可能小猫还需要洗澡擦拭?”怡筠并不着急走,还是试着多问了一句。
闻言,林双娇“噗嗤”一声笑:“猫很聪明的,它自己后面会照顾这些孩子的。”
“那…….要么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们。”怡筠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她总觉得林双娇年纪大了,一个人蹲在这儿照顾猫显然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林双娇抿了抿嘴,并没有抬起眼眸去看怡筠,她有些不太习惯突然有个年轻人对自己表达了这样的温情和关怀。在下一只小猫来到世上的时候,林双娇还是坚持让怡筠走了。虽然相处时间不太久,但怡筠也知道林双娇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如果继续客气下去,她可能真要生气了。她只好放下食盒,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小木屋,最后还是转身去了湿巴刹门口的巴士站等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