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一看孙秀的表情反应,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些缘故。
“梅州候补县丞......”
“这么说来,莫非是没有等到这个梅州县丞的空缺?”
孙秀摇了摇头,“空缺是等到了,但递补上去的人不是我。”
得知是这么回事,齐砚心里也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
举人虽有可以为官,但跟进士比不了,能够当的也是一些地方上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就比如知县、县丞等。
如果地方上这个职位没有出现空缺,那你就得熬着,等什么时候有了空缺,才能轮到你。
但这里面也有很多门道,并非你先来的就能先补上去,暗箱操作的事情比比皆是。
所以齐砚猜想,应该是孙秀当时没有去上下打点关系,以至于好不容易等到了补缺的机会,却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孙秀点头道:“不错,我这个人自诩为清流,看不惯官场上藏污纳垢的风气,也不屑于靠关系谋取一官半职。”
“因此到头来虽然有个举人的身份,还是做起了小买卖,官场也不太适合我这个性子的人。”
齐砚很能理解孙秀,他能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在孙秀家里,齐砚畅所欲言,两个人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相谈甚欢。
临离开时,孙秀说道:“齐兄,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我痴长你不少岁,该帮的一定会帮你。”
“像你这样进城谋生,我知道有多不容易,缺钱也好,需要人情关系也罢,我虽帮不了什么大忙,跟你一起出出主意也是可以的。”
齐砚感谢道:“多谢兄长。”
当他回到林府时,忽然感觉府中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没有往常那么轻松,而是安静到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齐砚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当他正准备回去自己那间小破屋时,林府管家阿福慌慌张张地找了过来。
“齐砚,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到处找你呢。”
“管家,有什么事吗?”
齐砚本想问个清楚,但阿福根本等不及细说,而是马上催促他到前厅去。
“你赶紧跟我走吧,老爷正在大发雷霆呢,你自求多福。”
听这么一说,齐砚更加觉得奇怪了。
林泰升往常生气,多半是因为生意方面的事情,可今天怎么会特意来找我?
齐砚在心里不停寻思着,自己好像也没哪里得罪了这位林府的大老爷啊!
他多半时间是跟着林承业的,余下在府里也多是跟大小姐林雨柔接触,连和林夫人打照面的机会都不多。
就这样的情况下,哪有得罪老爷林泰升的机会?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齐砚被阿福领进了前厅,此时眼前的阵仗让齐砚大吃一惊。
老爷林泰升阴沉着脸端坐在主位,林夫人坐在他左侧,同样是一脸愠色。
再看站着的人,除了大小姐林雨柔外,还有府里几个比较受器重的家仆,包括管家阿福在内。
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当齐砚看到春桃独自一人跪在地上的背影,心头不由得一紧。
他几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林雨柔,心说难道是大小姐把自己和春桃的事告发到了林泰升那里。
不对啊,那真的只是误会而已,自己明明没有对春桃有非分之想,上次那完全是林雨柔在无端的揣测罢了。
就因为那一首诗里,有让人联想到春桃的字眼,从而断定两个人存在儿女私情,由此触犯了林府的家规吗?
这也太离谱了!
虽是短短的片刻时间,但齐砚的脑子里格外凌乱,无数种念头在飞速地闪过。
紧接着,他看到林雨柔在看向自己,眼神中似乎在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人齐砚,见过老爷。”
林泰升抬起头,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齐砚,你可知罪?”
“小人我.......不知道老爷说的是什么事?”
“哼,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吗?劝你现在交代清楚,否则我家法无情!”
齐砚努力回忆着,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让林泰升这样动怒。
林雨柔却在使劲摇头,好像让他什么都别管,也什么都不要说。
这时,林夫人插话进来,语气听上去比林泰升克制了很多。
“齐砚,在我们林府,每一个下人都要老实本分,绝不能欺上瞒下,耍自己的小聪明。”
“今天这架势你也想必看清楚了,装傻充愣是蒙混不过去的,还是早点向老爷承认错误,兴许还能从轻发落。”
齐砚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啊,一个个都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好像认定我理所当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要我说,也得先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老爷,夫人,墙上那幅字画的确是春桃打扫时,不小心弄脏了。”
“于是我自作聪明找了位教书先生,将字画重新临摹一遍,然后再趁人不注意时偷梁换柱。”
“春桃自知不该隐瞒,犯下了大错,请老爷惩罚。”
当跪在地上的春桃说出事情原委后,齐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墙上调换字画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他们原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但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没能瞒天过海。
当时,是丫鬟巧儿打翻了墨汁,将字画损毁,紧接着又是春桃找到齐砚,两人一道将字画做了调换。
字是齐砚写的,春桃不过是挂了回去而已,算起来罪过比较大的一是巧儿,二是齐砚,春桃那点事并没有很严重。
可看春桃的意思,她是打算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而且巧儿也不在这里。
“春桃,你不要代人受过,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
林夫人说道。
齐砚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禁感叹区区一座林府,没想到也充满了人情世故。
“老爷,夫人,如果是字画的事,那的确是小人临摹的。”
林泰升冷哼道:“你总算想起来了,我虽不好水墨丹青,但那幅字画却是梅州知府徐辛树的笔墨,他将字画赠予我,我自当妥善保存。”
“这次要不是知府身边的亲信李大人来府上做客,看出字画上的字迹不是知府亲笔,差点就被你们给蒙混过去!”
说完,林泰升怒喝一声,“来人,将齐砚给我压下去,鞭笞三十,逐出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