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魔宫禁山的轮廓,淡金色的光像被揉碎的纱,轻轻覆在玄黑色的宫墙顶端。
玄墨的魔侍捧着块泛着冷光的引魔石,垂首立在月灵暖阁外,石面流转的淡黑魔气,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扎眼。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月灵正坐在床沿,衣袍的领口松垮地垂着,露出颈间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
那是她坠万葬渊时被魔气刮伤的,如今还泛着淡淡的红。
她刚从梦里惊醒,额角沾着层细汗,眼底的冷意还没来得及褪去,手里攥着的软被已经被捏得发皱。
梦里又是那一幕:沈清然的施法用银骨针,一点点剜出她心口的神骨,万葬渊的风裹着血腥味,一遍遍在她耳边嘶吼“仙门弃徒,不如成魔”。
“月灵姑娘,尊上在廊下候着。”魔侍的声音低沉,始终垂着眼,没敢多看她颈间的伤
昨夜魔宫上下都知道,这位姑娘是被魔尊从万葬渊救回来的,身上伤重得很,连翻身都得慢些。
月灵指尖的力道松了松,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底翻涌的恨意。
她抬手理了理领口,遮住颈间的疤,声音还有点刚醒的沙哑:“知道了,我这就来。”
起身时,她故意放慢了动作,左手悄悄扶了扶隐隐作痛的心口
那里藏着她破碎丹田凝成的魔核,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适应破碎的丹田凝成的魔核带给她身体上的不适感
走到门口,玄墨的目光先落在她扶腹的手上,再扫过她颈间的疤,玄色衣袍扫过石阶薄霜,声音冷得像冰:“醒了?倒是比预想中能熬,我还以为你得躺到午时,毕竟仙门弟子的骨头,向来比魔修脆些。”
月灵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装作没听出话里的刺,只低眉接过魔侍递来的引魔石:“劳尊上挂心,只是……”
她指尖刚碰到引魔石就往后缩了缩,抬眼时眼底带着点怯,“我丹田已碎,如今这魔核也是勉强凝成,怕是承不住魔气,别到时候练气不成,反倒成了魔宫的笑柄。”
她这话里藏着点反击,若她练不好,也是玄墨非要教的,没什么可笑话的。
可玄墨哪会听不出来,他往前半步,魔气轻轻扫过月灵的手腕,语气里的嘲讽更明显:“笑柄?你从万葬渊爬回来时,就已经是魔宫的笑柄了仙门弃徒,被剜了神骨还能活着,倒比路边的野草还命硬。”
这话像针似的扎进月灵心里,她猛地抬头,眼底的冷意没藏住,可很快又压了下去,只咬着唇低下头:“尊上说得是……是我没用。”
她知道,现在不能跟玄墨硬刚,只能忍着,他越觉得她软弱可欺,就越不会防备她。
玄墨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没什么波澜,转身往练气场走:“跟上。魔修不看丹田看魔核,你要是连这点魔气都承不住,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再扔回万葬渊,省得占魔宫的地方。”
这话里的威胁赤裸裸的,像在提醒她,她的命现在攥在他手里。
月灵攥着引魔石,慢慢跟上去。
晨光里,玄墨的背影冷硬得像块黑石,她耳边又响起他刚才的话
“仙门弃徒”“比野草还命硬”,每一个字都戳着她的痛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恨意,指尖的引魔石冰凉刺骨,像在提醒她,现在的隐忍,都是为了日后能亲手杀了伤害自己的人。
练气场在殿后的竹林旁,玄墨抬手布下结界,魔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场子。
他侧身看向月灵,目光落在她的心口上:“站过来。别想着装弱,魔核承不承得住气,我一探便知你要是敢耍花样,我不介意把你魔核打散,让你再尝尝丹田碎掉的滋味。”
月灵心里一紧,连忙走过去,把引魔石捧在掌心。
闭眼时,她能感觉到玄墨的魔气顺着她的手腕往里钻,带着点霸道的冲劲,直往魔核撞去。
她故意放慢引导的速度,让魔气在经脉里“磕磕绊绊”地走,还借着魔核被撞的灼痛,轻轻吸了口气。
“没用的东西。”玄墨的声音在结界里回荡,带着点不耐烦,“这点魔气都引不顺,仙门到底教了你什么?教你怎么被人剜神骨,还是教你怎么哭着求饶?”
他指尖的魔气又重了些,故意让魔气在月灵的经脉里多转了半圈,看着她额角渗出细汗,才又开口,“疼?这就疼了?那天你在万葬渊,魔气比这重百倍,你不是也熬过来了?怎么,现在有我护着,倒娇气起来了?”
月灵的嘴唇抿得发白,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
她知道,玄墨是故意的,故意用她的过去戳她,故意让她疼,就是想看看她的底线在哪里。
她强忍着没开口,只咬着牙,让魔气一点点往魔核汇聚。
可就在魔气要绕魔核转第二圈时,月灵故意让魔气“乱”了些,猛地睁开眼,脸色发白地往后退:“尊上……不行,魔核好疼,像要炸开似的……”
玄墨收回魔气,看着她捂着心口,额角挂着细汗的样子,眼底没什么同情,反而带着点嘲讽:“才这点就撑不住?我看你不是魔核承不住,是胆子太小
就这样还想报仇?都已经入魔了,连这点魔气都不能引气入体,第一步都成功不了,那你就认命吧。”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是,我都忘了仙门弟子嘛,向来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真要自己面对点什么,就只会怕。”
月灵攥着引魔石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她没反驳,只低着头,声音带着点委屈:“是我没用,让尊上失望了。”
她知道,跟玄墨争口舌之利没用,只会让他更警惕,不如顺着他的话,让他更觉得她软弱。
玄墨看着她这副模样,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竹林外走:“引魔石你拿着,夜里睡前再引一次气。要是明天还这么没用,就别来见我了。”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像在打发一个麻烦。
月灵看着玄墨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后,才缓缓松了口气,靠在石柱上。
魔核的灼痛还没消,心里的恨意却更浓了
玄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在她心上划刀子。
她攥紧引魔石,眼底的冷意再也藏不住暗暗在心里发誓:玄墨,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把今天说的话,加倍还回来。
万魔殿
玄墨听着手下魔将沧源的汇报,但却垂眸瞧着指尖凝着一缕从月灵身上沾到的魔气。
那魔气里,除了新生魔核的生涩感,还有点神骨特有的清润
神骨虽然消失,神骨主人身上竟残留着丝丝神韵
他低声自语:“倒真是有趣极了……只是这神骨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尊上?”沧源见玄墨半天没应声,汇报的语速慢了些,目光悄悄往上扫
只见玄墨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淡影,指尖的魔气缠来绕去,竟像是在玩赏什么稀罕物,这模样和往日在殿内裁决事务时的冷厉判若两人。
玄墨这才抬眼,指尖的魔气却没散,反而轻轻一弹,那缕气息悬在了半空。
他看向沧源,语气听不出情绪:“仙门那边,除了增兵,还有别的动静?比如……关于神骨法器的?”
沧源愣了愣,连忙低头回想:“回尊上,倒没听说法器有异动,只探得清心派最近在加固山门的净化阵,像是在防着什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传言说,铸天阁的长老们最近常关在法阁里,似乎对那柄神骨法器不太满意,只是具体为何,底下人没能探听清楚。”
“不太满意?”玄墨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指尖的魔气轻轻撞上那缕神骨残韵,让它晃了晃,“怕是觉得那东西没他们想的好用吧。”
他猜想出仙门剜走神骨后,玲珑神骨的残韵早已分为细细小小的碎片所以分散在玄天大陆各个角落,不过在主人身上留了一丝罢了…
不知道神骨法器所需的东西,就心急着制成法器
如今想来,那柄所谓的“镇魔利器”,怕是只能杀杀普通的小魔修,杀些稍微强大一点的魔修就不够用了,倒是可笑至极
只是他没说,也没兴趣点破,倒想看看仙门发现自己费尽心机弄来的是件“残次品”时,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沧源没接话,他知道魔尊向来不喜欢属下揣测太多,只静静等着指令。
玄墨却又把目光落回那缕气息上,指尖的魔气慢慢收紧,将神骨残韵裹得更紧:“月灵那边,你派两个得力的人盯着。”
“是。”沧源应得干脆,心里却犯了嘀咕这位月灵姑娘不过是个丹田破碎、刚凝成魔核的仙门弃徒,怎么值得尊上这般费心?
但他不敢问,只默默记在心里,想着回头要选两个最谨慎的魔侍去盯着。
玄墨挥了挥手,示意沧源退下。
万魔殿的殿门缓缓合上,殿内只剩下他和那缕悬在半空的气息。
他走下王座,指尖轻轻拨弄着那缕魔气,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丹田碎了,魔核是魔气硬拼的,偏偏还藏着神骨残韵……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