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银狼小姐，”
穹从椅子上站起身，脚步声在空旷的数字空间里没有激起一丝回响。他每向前一步，周围环境的光线似乎就黯淡一分，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在他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眸里。
他缓步向她走来。
“你这次强行‘偷渡’过来，是想做什么呢？是想用你那引以为傲的技术，来破解我的‘防火墙’吗？”
面对穹的逼近，银狼的身体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摩擦。
这是一种本能的退缩，一种面对绝对力量时，弱者无法抑制的冲动。
但她是谁？她是银狼。
屈服不是她的风格。
几乎在后退的同时，她的十指已经化作了残影，在身前的空气中疯狂舞动。一行行无形的指令在她脑海中飞速生成，试图链接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调动以太编辑的能力，构建起最坚固的防御屏障。
这是她的领域，她的神国。只要有代码存在的地方，她就是无所不能的……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空气依旧是空气，空间依旧是空间。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试图在真空中点燃火柴的人，无论如何划动，都只有徒劳的摩擦。那股熟悉的、与数据洪流融为一体的全能感，消失了。
彻底，干净。
“别白费力气了。”
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嘲弄，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精准的钢钉，砸进银狼的认知里。
“在这里，所有的‘代码’都归我管。”
他停下脚步，与她相隔不过三步之遥。
“没有我的允许，你连一个‘HelloWorld’都打印不出来。”
可恶！
银狼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尝到血腥味。她的大脑在疯狂运转，分析着现状，却得不出任何有效的结论。自己的所有能力，在这个世界里竟然被完全封锁。不是被压制，不是被干扰，而是彻彻底底的……无效化。
就像一个神的权柄被硬生生剥夺，只剩下凡人的躯壳。
这种无力感，比任何攻击都让她感到恐惧。
“既然骇客技术没用，那你是打算……”
穹的目光下移，那视线如有实质，落在了银狼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把造型前卫、充满科技感的能量枪。枪身流线型的设计，此刻在他眼中显得如此脆弱。
“……用这个？”
银狼的心脏猛地一抽。
她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五指紧紧扣住了冰冷的枪柄。这是她最后的依仗，是脱离了虚无代码，属于现实物理的武器。
然而，她的手指刚刚感受到枪柄上熟悉的纹路，还没来得及发力拔出。
穹却突然转头，看向了一旁始终沉默的卡芙卡。
“卡芙卡，你说，如果我现在对她动手，你会帮谁？”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足以掀翻在场所有人的心湖。
银狼的动作僵住了。
她下意识地扭过头，望向那个将她从朋克洛德的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女人。她的眼神里，不再是平日的戏谑与自信，而是闪烁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那是一种，在绝境中寻找最后一根稻草的本能。
卡芙卡感受到了她的视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卡芙卡沉默了片刻，那双总是带着一丝魅惑与神秘的紫色眼眸，此刻只剩下纯粹的疲惫。她缓缓抬起手，不是为了施展言灵，也不是为了做出任何攻击或防御的姿态。
她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脸上甚至还挤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带着歉意的表情。
她倒是想帮忙。
可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整个身体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压制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怎么帮？
用言灵给银狼喊一句“加油”吗？
那个摊手的动作，那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像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银狼心中最后一点微光。
希望，彻底熄灭了。
她知道了。
自己被卖了。
被这个自己冒着被世界意志抹杀的巨大风险，前来营救的同伴，给卖得干干净净。
“你这个……叛徒！”
银狼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与刺痛。
“好了，别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了。”
穹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对峙。
“既然你不反抗，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随意地一抬手。
瞬间，银狼感觉身上一轻。
一股无形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量，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将她身上所有的骇客装备，从脸上的护目镜，到腰间的能量枪，再到她藏在衣服夹层里、鞋底下的各种微型设备，都在同一时刻被强行剥离。
叮叮当当——
一连串清脆的金属与塑料碰撞声响起，那些曾是她力量延伸的造物，此刻像一堆破烂，散落了一地。
紧接着，空气中浮现出数条由幽蓝色数据流构成的锁链。
它们凭空出现，带着冰冷的、非物质的触感，精准地缠上了她的手腕与脚踝，然后猛地收紧，将她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你……你想干什么？！”
冰冷的束缚感，装备被剥离的赤裸感，以及同伴的“背叛”，终于让她那颗用骄傲和技术层层包裹的心，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害怕。
“不干什么。”
穹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两人的距离近到银狼能感受到他呼吸带来的微弱气流。
“只是让你为你的言语和行为，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恶魔的私语，直接钻进她的耳膜。
“对了，再告诉你一个未来的小片段吧。”
银狼的瞳孔收缩了。
“在艾利欧的剧本里，开拓者会在某次事件中，因星核的力量失控而陷入濒死。”
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而为了拯救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清除掉他体内，与星核紧密相连的、关于你的所有记忆。”
关于……我？
银狼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或者说，她不敢去明白。
穹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他顿了顿，给了她一点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才投下了最后一颗，也是最致命的炸弹。
“所以，银狼，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亲手……”
他的声音变得更轻，更柔，也更残忍。
“将卡芙卡的大脑……格式化。”
“让她，彻底地，忘记你。”
这个残酷的剧本，不再是捅进心脏的刀。
它是一台精密的、无情的粉碎机。
它将银狼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羁绊、所有的存在意义，都卷入其中，然后一点一点，碾成了最卑微的粉末。
她那张总是挂着拽拽表情的脸，那张面对任何危机都游刃有余的脸，第一次，也是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难以置信的……
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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