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秋早上接到电话,林子清他奶奶在电话那头说他爷爷做手术了。老人年纪大了,有点糊涂,问到底什么情况也说不清楚。他着急忙慌地就开车往医院赶。阴丽萍把店门关了,挂上歇业一天的牌子,打了个出租也去了医院。
到医院才知道,他爷爷是尿不出来了,一查发现前列腺增生,还挺严重,要做切除手术。老人不想麻烦儿子,就跟他奶奶说让她来签字,没想到兜兜转转,这电话最后还是打给了林清秋。
小两口又好气又好笑,但老人手术完需要陪床,林子清他奶奶一个人在家也需要照顾。这么一合计,阴丽萍给林子清转了五百块饭钱,让他在学校过五一不用回来了。小兔崽子领了钱也不接电话,只回消息说知道了。问怎么回事儿,说是谈上对象了,正跟人打视频呢。
“这小没良心的。”阴丽萍虽然嘴上骂,脸上却挂着笑。
……
林子清下意识地向派出所的方向跑去,可当他到达路口时,那边的建筑竟也没有灯光。街道对面一片影影绰绰的人影,似乎正等着他自投罗网。林子清蹲在一棵树后面,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对了,打电话报警!
“您好,匪警请拨幺幺零,火警请拨119……”
然而除了这段反复重播的录音,电话并没有拨通。到底是谁说无信号可以打紧急求救电话的,林子清有点没招了。
去哪,去哪……
回学校,去找一间没人的教室。
林子清拐到大路上来。借着那点儿微薄的天光,人行道上空空荡荡,似乎很安全。他看向马路,公交车、一辆辆轿车一动不动地停在路上,像是一列列无言的棺椁。
“砰、砰——”
林子清吓了一跳,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辆车紧挨着绿化带停在那儿。隔着防窥玻璃,隐约透出一双黑色的掌印轮廓。
里面有什么东西,但它好像不会开车门,林子清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点。
“砰砰、砰砰——”
但紧接着,另一辆车的车窗上也响起了沉闷的拍打声。很快,那些声音连成一片,像是无数人在胡乱地敲着架子鼓,那凌乱的声音与他的胸腔共振着,他开始有些心律不齐。
林子清强忍着不适,开始大步奔跑起来。在他的身后传来急促的密集的脚步声,那是被鼓声吸引来的伪人们。
跑,快跑,只要到达那个地方……
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从这拐过去就到了。林子清加速冲刺,但当他准备拐弯时,他猛地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壁,那质感像是危险精神病人病房里的软包墙面,柔软却绝对无法打破。林子清爬起来,他推了推面前的空气墙,同时念力延伸出去把扫过墙壁的两边。那面墙好像无穷无尽,就这样横亘在道路的尽头,堵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迫近。
……
“褚队,昆明路已经封起来了。”一个身穿黑色制服,肩上两拐的年轻小伙汇报道,“师傅,只有这个城中村出了问题,怎么把主路都封了?”
被称作褚队的男人一张国字脸,眉毛极浓,山根宽大高挺,鼻梁略长,嘴唇上有一圈坚硬的胡茬,肩章上有两颗四角星花。他严肃地说:“我们必须小心点,没人能确保裂界灾害不会继续扩散。”
他们站在城中村外的巷口,几个身穿特制工服的工人正在用建筑工地上用的铁皮围墙封闭这片区域。虽是假期,他们却必须忠于职守。有两个工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一个工人说:“唉,这鬼东西越来越频繁了。幸好提前收到预警,把居民都疏散干净了。”
“是啊,今年省内已经是第十起了。”另一个工人接话道,“不过也是好事儿,我听到风声说,过两年有可能改制,把咱们灵能应对科分出来另设一个单位。”
“分出来有啥好的。”
“你傻呀,”那工人往头顶指了指,“能多好多位置呢。你干了这么多年科员,不想提一提?”
侵蚀裂界易入难出,但有时也会有怪物冲出来。支队长褚培武看上去在原地安然而立,实则早已放开感知,“监听”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就在这时,一通指挥中心的电话打了进来。
“褚队,刚查了监控,三点零七的时候有个年轻人进去了。另外,里面可能还有一些流动人口。”
“知道了。”褚培武挂断了电话。
那位见习警员名叫周鹏图,听见有任务机会眼睛一亮:“师傅,我们要不要进去救人?”
褚培文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径直向一旁的技术员走去:“杨晓菲,什么情况?”
女技术员蹲在一台裸露着复杂管线的仪器前,盯着眼前的波形和读数:“异常能级读数在3.7级左右,但有时会忽然波动,在2.4到5.5之间。我不建议进入搜救。”
……
林子清狠狠地捶打着空气墙,可它不为所动。就在他绝望之时,他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刚刚世界还一片黑暗,此刻却阳光普照。身后传来嗡嗡的说话声,他转身看去,那群伪人此刻看上去正常无比,每个人都一脸困惑,似乎在好奇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子清看了眼手机,还是今天的18:08,他之前就觉得天黑得太快,现在才明白,原来昼夜都不正常。那群人不再有攻击性,他们在原地讨论了半天没讨论出结果,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家去。林子清同样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在队尾默默地跟着。
他无处可去,倒不如先回家。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很快又会进入危险的黑夜。食物、药品和水都是必要的,他还得拿手电筒和一些防身的工具。
马路上响起飒飒的车轮声,林子清回头看去,一路车流从空气墙中穿过,就好像“墙”并不存在一样,消失在道路尽头。对面也有车辆从那边驶来。林子清没尝试拦下一辆车来,天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又会去往何方。
一间空闲的出租屋里,窗户用报纸糊得严严实实。林子清躺在脏乱的床上,他已经经历了这里的十几个“昼夜”,他需要休息,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林子清已经摸清了很多规律,比如这里的昼夜都是一小时。这些伪人白天会恢复正常,在接近晚上的时候容貌会开始发生异变,晚上就会彻底失去理智,变为杀人怪物。这个规律是在他回家时,从“老妈”身上总结的,他亲眼看见了那双手扭曲生长的样子。
他也知道了伪人主要靠视觉和听觉追踪猎物。在无遮挡的情况下,视觉范围约为一百米,听觉与人类近似。伪人的视觉不能穿过墙壁,所以他在这间房子里,只要不发出声音就能保证安全。
这个规律是他在公路上从一个落单的伪人身上得来的。那是个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举着一部手机贴在耳朵上,另一只手提着公文包,里面是一沓推销用的宣传单。其他伪人在发现林子清后会立刻挥舞手臂,加上嚎叫,引来附近的伪人。只有这个上班族,哪怕是冲过来咬人,也不愿意放下手里的手机和提包。
伪人的速度和力量都比它模仿的本人稍差一些。这城中村里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还有光屁股的小孩儿。林子清打小爱运动,欺负这些老弱病残没什么难度。他最怕的就是租住在这里的外来务工人员,力气大的吓人。好在林子清从小在这里长大,钻巷子、抄近路、翻屋顶无所不会,转来转去总能死里逃生。
林子清的书包里装满了他收集来的各种物品,水杯、饼干、手电、充电宝、水果刀、酒精、绷带、胶带、绳子、小石子儿……占地方大的面包零食放在了床下面,他还拆了家里的木头拖把杆防身,就放在手边。
林子清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灵感是从他用念力拧开这间房子的锁中得来的。如果他能闯进存枪的地方,扭开锁,拿到一把枪……
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精蓄锐。林子清怀着忐忑不安又有些激动的心情,在硬邦邦脏兮兮的木板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