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菲盯着眼前的仪器，显示的波形开始剧烈波动，最后变成了一条直线，而数值也变成了“0”。
周鹏图站在杨晓菲的身后，他看见那个零，有些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意思？裂界安全了，我们可以进去救人了？”
杨晓菲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好奇这么没常识的人是怎么通过考试的。她没好气地说：“哪怕是离裂界无限远的地方，灵能异常能级也不会是零，而是在0.1到0.3之间波动。”
“换而言之，是仪器过载坏掉了。”褚培武接过话头，“不用进去救人了。”
“我们已经在里面了。”
……
林子清掉进人堆时，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好在一个小时时间很短，当时正好到了白天，因此他侥幸活了下来。但事情坏也坏在，一个小时实在太短了。
死局，林子清想。他坐在后悔椅上，戴着一副铍铜合金的坚硬制式手铐，无论是蛮力还是念力都不可能打开。而他的脑袋被套上了一层沉重的铅隔离头套，已经不能再使用念力。一旦昼夜切换，他将毫无抵抗能力地被异变的伪人杀死。
当警官们苏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虽然一脸懵，但还是立刻把林子清这个闯入者给抓了起来。当林子清被警官锁住关节按在地上，戴上手铐的时候，林子清冒出来的唯一想法是，“他们白天的力气比晚上大多了。”
“敢来警察局偷东西，你真是胆大包天。”
显然，警察叔叔们把他当做了飞贼。无论林子清怎么狡辩，他们都不相信他的说辞，只当他在花言巧语。
“不想老实交代？我们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没有时间了。
“如果我老实交代能把我放了吗？”林子清苦笑着问。
“严肃点！你把这当什么地方了？”一位瘦削的警官严厉地说。
“心理素质不错嘛，看来还是个惯犯。”另一位胖些的警官笑着调侃。
十分钟过去了。
“踏，踏，踏。”
林子清突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不可能听错，那分明是被他杀死的伪人的脚步声。
“哐当。”
门开了，露出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警察，他摇了摇头：“没查到他的个人信息。”
当然查不到！没电你们怎么用电脑？林子清抬头看去，老警察的额头被纱布包裹着，渗出一点血迹。
就是他！那个被自己打碎了脑袋的家伙，他居然在白天复活了？
林子清开始控制不住地干呕，他的念力场无意识地展开，桌上记讯问笔录的本子哗啦啦地响。
“他是灵能者！”那个胖警官脸色大变，“快去拿隔离头套！”
灵能者？只有Lv.3以上的能力者才被称为灵能者，他真是被高看了。假如他真是灵能者，怎么可能这样窝囊地被抓起来。
什么也看不见，林子清把那些家伙的讯问声扔在一边，开始胡思乱想。这个地方有空气墙，而且日夜交替这么快，是不是个游戏世界？自己要是死了，说不定能像吉良吉影的败者食尘一样回档。或者更好一点，醒来就发现自己还在家里躺着，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他的大脑无比清醒，身体的感受也无比真实。
半个小时过去了。
林子清觉得自己不能放弃希望，他又开始尝试分辩清白，可他说实话没人信，说假话又不管用。他开始试着提起一些异常状况，比如他们头顶的时钟根本没有亮，摄像头也根本没有开。这里根本没有电，可他们却视而不见。每当林子清提到这个话题时，他们似乎就变成了聋子，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倒不是最差的结果。林子清以前看灵异小说，知道“知见障”的说法，恐怖故事的主人公一旦戳破真相，恶鬼就会露出本来面目，把主人公杀死。好在他现在还活着。
只剩十五分钟。
“系统？金手指？”
林子清也看过不少爽文，莫名其妙被卷进这档子事儿，他早就开始怀疑自己的世界观。万一自己是被系统选中的宿主，将来要拯救世界呢？
没人理会。
还剩五分钟。
很奇怪的是，林子清并不感到害怕，那种感觉倒更像是紧张和着急。他有些坐立不安，开始控制不住地抖腿。一股与尿意类似但绝非尿意的感觉从小腹传来，他的双手也开始快速地摆动，金属链子哗啦作响。
快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亢奋起来，他熟悉这种感觉。在他小时候，有时遇到难解的题，或者没写的暑假作业被老师抽检，每当在紧张状态下，他就会极度兴奋，不仅大脑能够高速运转，还有种奇特的愉悦感。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我知道怎么办了。
被锁住的铅衣头套里，没人能看见，林子清咧开嘴笑了，还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叮、叮叮叮叮。”
林子清皱起眉头，尽管肾上腺素有镇痛的作用，他还是难忍痛苦。
“叮叮叮叮叮……”
还有一分钟。
伪人已经开始异变，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行动最为僵硬。就是现在！
一颗带血的虎牙从林子清嘴里极速飞出来，“噗——”，那颗牙齿的尖锐部分穿过纤维层与铅隔层，扎出一个孔来。没错，铅头套能够隔绝内外，但一切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林子清的念力场从那个空洞中钻出来，然后迅速扩展开来，将整个讯问房间尽收“眼”底。
还有十秒。
林子清集中注意力在那个瘦削的身影上，随着一声脆响，一颗头颅软塌塌地垂落下来，那家伙的颈椎断了。
时间到。
那个瘦子没再变成伪人，那个胖子急火火地冲上来，林子清“看”向它的脚踝，于是它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脑壳撞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林子清推开门，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手指勾着手铐的环转起了圈。
……
在这座建筑的最高处，如果林子清当时真的爬上天台，就会发现这里早就有了几位客人。
这些人都是一副外国面孔，领头的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神父长袍，他胸前挂着一个花蕾形宝石十字架，白色的圣带从两旁垂下。
他身旁穿着贴身夜行衣的男人对神父说：“目标的念能力已经第二次大幅提高，但没能突破三级。”
神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在二人身后的阴影中，一位修女静静地站在那里，她长着一张宛如雕塑的脸，头发全被包在头巾里，露出光洁的额头。修女面无表情，眼神死寂，像标兵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你很难相信她是个活人。
……
枪支保管室。林子清打开枪柜，从里面拿出一把92式手枪。枪有些压手，黑色的哑光金属枪身冰冷而美丽。大门钥匙和柜子钥匙都是从伪人身上摸出来的。他没想到枪支和弹药分两个柜子保存，每个柜子还都有两把锁，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林子清把子弹压进弹夹，学着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两手端起手枪，闭上一只眼睛瞄准。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脚步声。林子清立刻转身，枪口瞄准了门口。
看到熟悉的制服，林子清差点就要扣动扳机了。但他仔细端详，却发现他们看上去长相正常，两男一女，都不是自己已经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天还没亮，难道是活人？
就在他愣神之间，那个年轻的警员已经冲了上来，速度快得不像话。林子清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被反关节地一掰，剧痛之下，枪支立刻脱手。再回神时，他已经被压在了地上。林子清奋力反抗，像条上了岸的鲤鱼一样扑腾着，那年轻警员用膝盖死死压着他的腰，让林子清始终支愣不起来。
周鹏图也很吃惊，这小子腰力可以呀，刚开始他一时失算，差点没摁住。
林子清开始讨饶：“阿sir，我是大大滴良民啊。”
“良民？”周鹏图已经从林子清兜里又搜出来一副手铐，“良民偷拿警枪警械？”
“鹏图？”褚培武严肃道。
“哎，师傅。”
“松开他。”
“啊？”
“要我说第二遍？”褚培武看过监控录像的截图，他已经认出这就是那个误入裂界的年轻人，“他的目的应该和我们是一样的。”
褚培武一行人被吞进这片裂界，发现这里跟外界区别不大，物理规则没受到扭曲，还算安全。只是伪人实在太多，相比之下，执勤时带的子弹有点少了。他们找到了大部分的外来流动人口，把战斗力较弱的工程人员和这些外来户安置在了一处安全地点，这次外出是为了补充战备。
林子清从地上爬起来，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意图。
“杨晓菲，你先问问他情况，”褚培武冲林子清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然后拍了拍周警官的脑袋，“你跟我出来。”
林子清摆出一副标准微笑，缺了一颗牙的牙洞显得有点傻气，眼神清澈无比：“美女姐姐，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在女警官的引导下，林子清开始说出自己这两天的经历，还把他总结的一些规律也告诉了她。两人正聊着天，门外突然传来褚培武的咆哮：“没多想？没多想就敢往上冲？想立功想疯了？”
林子清开始侧耳偷听，杨晓菲也不问话了，两个人同时默默地往门口挪了挪。
小周警官弱弱地辩解道：“他手枪没开保险，没那么危险……”
“没开保险？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当时就发现没开保险，还是事后才知道的？”
“事，事后……”
“那你他妈的就敢往上冲！万一他开枪了呢？万一他是穷凶极恶的灵能犯罪者呢？”
“我的能力也很厉害的，伯伯，我大学学的就是灵能犯罪侦查学……”
“你很强？来，跟我打一架！能打赢再说你很强！”
“我哪能打赢您啊……”周鹏图嘴上服气，眼里却有点跃跃欲试。
褚培武看见他的眼神，更生气了：“真有事冲也是我来冲！天塌下来还轮不到你来顶着！我多少次告诉你要谨慎，谨慎！你要是出了事，我对得起你爸妈吗？”
说着说着，褚培武眼睛就开始发酸。周鹏图看见伯伯情绪不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屋里，林子清有点尴尬：“我们是不是不该听……”
杨晓菲没说话，她对着林子清先捂住耳朵，眼神朝门外的方向示意，又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林子清立刻会意，赶紧比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