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
拳头砸在空气里的闷响、骨骼碰撞的钝痛,还有老荣咬牙低吼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交织成一场毫无章法的肉搏。
我俩背靠着墙,拳脚并用,像困兽般死死守住最后一寸防线。
可对方人多势众,几记狠辣的侧踢狠狠踹在我肋下,痛得我几乎弯下腰去。
就在我俩渐感不支、汗水混着血丝从额角滑落时,门外又涌进几条黑影。
他们二话不说,抄起袖子、甩开拳头,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双拳难敌四手,我们终于被按倒在地,手腕被死死扣住,脸颊贴着冰冷的水泥地,呼吸都变得艰难。
人群分开,一个剃得发亮的大光头踱步而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哟,还挺能打?在这牢房内动我虎三的人,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我喘着粗气,脖颈被压得生疼,却仍梗着脖子回道:“是你的人先挑事,难不成我们要跪着等打?”
“打?”虎哥冷笑一声,眼神阴狠,“动我一个指头,就得断一根手指。
今儿就给你们开个眼,长长记性!”
他一挥手,旁边的小弟立刻狞笑着朝我逼近,伸手就要掰我的手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感到胸口一轻,眼角余光掠过,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立于身侧——胡瑶瑶正站在我身旁,白衣胜雪,唇角微扬。
我心头一松,知道局势已悄然逆转。
那小弟刚伸手,动作却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猛然转身,“啪”地一记耳光甩在虎哥脸上!清脆的响声震得满屋死寂。
虎哥捂着脸,怒不可遏地扑上去拳打脚踢,可那人竟不闪不避,任凭拳脚如雨点落下,只咧着嘴“嘿嘿”傻笑,仿佛痛觉早已剥离。
直到虎哥累得气喘吁吁,那人突然暴起,一手掐住他咽喉,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提离地面。
若非众人拼死拉开,虎哥怕是要当场窒息。
我和老荣坐在地上,相视一笑,静静看着这群人手忙脚乱。
那人被按在地上,依旧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任谁拖拽都纹丝不动。
“虎哥……”一名手下脸色发白,声音发颤,“这人……不太对劲啊,该不会……是……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再看那两个小子,这么镇定,八成是他们在背后捣鬼……”
虎哥一愣,目光扫向我和老荣。
我轻轻一笑,语气淡然:“头上三尺有神明,说话还是留点口德的好,万一……应验了呢?”
“放屁!”虎哥怒极反笑,指着我鼻子骂道,“要是真有鬼神,我现在就给你跪下叫爷爷!”
话音未落,他猛然惨叫一声,身体剧烈抽搐,口歪眼斜,重重栽倒在地,四肢痉挛如遭电击。
众人惊慌失措,掐人中、拍后背,却毫无反应。
我缓缓摇头,叹息道:“天道昭昭,我劝你信,你不信,如今这般,又能怪谁?”
四周鸦雀无声,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打手,此刻纷纷低头避视,生怕眼神多停留一秒,灾厄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虎哥在地上抽搐着,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错……错了……”
老荣故意歪着头,装作听不清:“啥?大声点?我耳朵不好使!”
虎哥气得翻白眼,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胡瑶瑶缓步上前,衣袂轻扬,不沾尘世烟火。
她低声对我说:“小童子,罢了。我虽为仙家,却不喜造杀孽。
再闹下去,怕我收不住手,伤了他性命,反倒折了修行。”
我点头应下,随即对虎哥淡淡道:“既然你认了错,这事就到此为止。起来吧。”
话音落下,胡瑶瑶指尖微动,那股缠绕在空气中的阴冷气息骤然消散。
虎哥浑身一松,抽搐渐止,瘫在地上大口喘气,脸色灰败如纸,像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过了许久,他才颤巍巍地撑起身子,眼神里再无半分倨傲,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惧。
一个小弟凑上来,试探道:“虎哥,要不要……收拾他们?”
虎哥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没看见刚才那一巴掌是谁扇的?那是‘人’扇的吗?”
他踉跄着走到我面前,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前所未有地恭敬:“兄弟,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大人大量,别跟我这粗人计较……”
我摆摆手,不以为意。
说到底,这场冲突不过是误会一场,我和老荣并未受实质伤害,又何必赶尽杀绝?
气氛渐渐缓和,虎哥甚至主动递来一支烟,聊起江湖旧事,言语间多了几分真诚。
当他得知我之所以被带到这儿,竟是因为挺身而出帮人反遭误会时,更是连连摇头:“唉,这世道,好人难做啊……兄弟,是哥哥我对不住你。”
这人虽看似粗犷,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江湖义气,令人不禁心生信赖。
正欲开口道谢,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身着制服的民警推门而入。
他原本面带例行公事的冷峻,可一抬眼,却见我们三人围坐谈笑,气氛竟出奇地融洽,不由得微微一怔,像是撞见了不该看见的画面。
但他很快收敛神色,清了清嗓子,语气转为轻松:“何十三,林世荣,可以走了——有人来接你们,事情也说清楚了,误会解除。”
我和老荣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
可电光火石之间,我心头一动——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面解围的,除了苏婉清,还能有谁?
我们随民警走出警局,午后的阳光斜洒在台阶上,微风拂过,带着初夏的暖意。
就在警局门口的梧桐树下,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她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职业套装,衬得肩线笔直,腰身纤细,发丝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耳坠轻晃。
那不是苏婉清又是谁?
可眼前的她,与之前昏迷虚弱的模样判若两人,仿佛从一场沉睡中苏醒的凤凰,羽翼重生,气场全开。
她一见我们,立刻迎上前来,脸上浮起一抹歉意的微笑:
“真是对不住,之前我意识模糊,完全不知道你们为我担了这么多事。
若早知如此,绝不会让你们在警局多待一分钟。”
她语气诚恳,眼神澄澈,那份歉意不似作伪。
我们没多说什么,只默默点头,随她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低调却质感十足的黑色轿车。
不多时,车子驶入城中一处静谧的街角咖啡馆。
木质门框上挂着铜铃,推门即响,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豆的醇香与淡淡的玫瑰花香。
苏婉清熟门熟路地点了三杯手冲咖啡,还加了蓝莓芝士挞和杏仁可颂。
落座后,她轻轻放下咖啡杯,站起身,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缓缓流转,而后微微一笑:“之前情况紧急,来不及自我介绍。
现在,请允许我正式认识你们——我叫苏婉清,是一名特殊事件调查顾问,隶属于‘隐线计划’。”
她伸出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那双手修长白皙,指尖微凉,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老荣愣了愣,这次竟破天荒地没再吹嘘自己是“风水大宗师”,反而有些局促地看了我一眼,继而坦然道:“这位才是真正的高人,何十三。那天救你的人,是他。”
苏婉清闻言,眸光微闪,像是早有预料。
她转向我,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
她顿了顿,“那天我虽昏迷,但意识并未全失。
我能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气息在我胸口流转,像是某种能量在引导我的脉络……那种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她话音落下,我心头猛地一颤,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一幕:
她躺在地上,呼吸微弱,我不得已将手覆上她心口,以“归元引气术”稳住她的心脉……那一瞬的触感,大…且柔软而滚烫。
我急忙甩了甩头,压下心头杂念,转而正色道:“你体内的状况极为罕见——经络逆流,气血逆行,像是被人用某种邪术强行抽取了‘命火’。
若非及时施救,恐怕……你撑不过十二个时辰。
我想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是谁对你下的手?”
苏婉清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由温柔转为深邃,坠入一段不愿回首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