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荒木村外的山林在黑暗中静默伫立。
苏婉清站在篝火边缘,寒意从脚底一路攀爬至脊椎,她甚至怀疑这冷并非来自山风,而是某种寒意,正从四面八方渗入她的骨髓。
她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那团跳动的火焰,竟也无法驱散她心头的阴寒。
她望着眼前这片陌生的土地,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不安。
来荒木村本是为了采风,一场文艺工作者的旅游,可自踏入这片土地起,一切都开始偏离常轨。
手机信号消失,指南针疯狂旋转,连时间都仿佛被拉长扭曲。
而此刻,李悦的异常举动更是将所有人推向了恐惧的边缘。
当李悦挥舞着枯枝,近乎癫狂地扑向篝火时,众人如梦初醒般冲上前去。
那簇火光,是他们在这无边黑夜中唯一的锚点,是理智与疯狂之间最后的屏障。
若它熄灭,众人都会被黑暗所吞噬。
树枝被夺下,可李悦竟以身体前倾,居然想要用血肉之躯扑灭这仅存的光明。
她的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苏婉清再也无法忍受。
恐惧在胸腔中积压成怒火,她猛地扑上前,一把抓住李悦的手臂,想要将她拖离火堆。
然而,就在指尖触碰到衣袖的刹那——
“嗡!”
一声尖锐的轰鸣在她脑中炸开,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刺入太阳穴。
她惨叫一声,本能地松手后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而李悦……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她垂着头,长发如帘幕般遮住面容,静静地站在原地。
风,不知何时悄然吹起,拂动她的衣裙与发丝。
那一瞬,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她的裙摆之下,竟空无一物!
没有腿,没有脚,唯有布料在风中轻晃,如同挂在木架上的戏服。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发丝扬起,露出的那张脸……根本不是李悦!
那是一张由稻草编织而成的面孔,空洞的眼窝里塞着两颗漆黑的纽扣,嘴角用红线歪斜地缝出一个狞笑。
干枯的茅草从头颅边缘散出,随风轻颤,在无声地嘲笑着这群人。
“啊——!”有人失声尖叫,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片夜鸟。
可还不等他们反应,那稻草人竟猛地自燃起来!
火焰从它胸口蹿出,迅速吞噬全身,噼啪作响,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扭曲了表情。
有人说是木柴燃烧的声音,可苏婉清分明听见,在火焰深处,夹杂着一声低沉而阴冷的笑声。
转眼间,稻草人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恐惧,才刚刚开始。
众人僵立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就在这死寂之中,林间忽然传来脚步声——杂乱、沉重,由远及近,像是十几个人同时踩过枯叶。
有人颤抖着提醒:“躲起来!”
他们仓皇躲到帐篷后,屏息凝神。
月光被云层遮蔽,只余下模糊的轮廓。
终于,那群人走出了树林。
苏婉清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老王他们!
那个一小时前外出寻找李悦的小队,竟安然归来。
她心头一松,却又立刻绷紧:
李悦刚刚才“回来”,还化作了稻草人……那现在这群人,又是谁?
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死死盯着那队人中的每一个身影。
直到老王挥手示意安全,她才稍稍放松警惕。
可当老王缓缓让开身子,露出身后蜷缩在人群中的那个人时——
苏婉清浑身一震。
那是另一个李悦。
她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脸色青白,眼神涣散。
她是真的,苏婉清能感受到她身上的体温与呼吸,可正因如此,才更加恐怖——那个燃烧的稻草人,究竟是谁?
是幻觉?是替身?
还是……“鬼”?
一名男同事拾起木棍,想要上前试探,却被老王厉声喝止:“别碰她!她已经够惨了!”
他的声音沙哑沉重,“我们在林子里找到了她……她倒在一条废弃的祭坛前,嘴里一直念着‘我不是我’……我们带她回来,可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
空气凝固了。
苏婉清缓缓走上前,蹲在李悦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手冰冷颤抖,却真实。
她低声安抚。
终于,李悦抬起泪眼,看清了苏婉清的脸,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扑进她怀里,放声痛哭。
哭声在夜风中回荡,异常瘆人。
苏婉清抱着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堆尚未冷却的灰烬。
夜色下,李悦的哭声在寂静中回荡,起初是压抑的抽泣,继而化作撕心裂肺的宣泄,积压了多时恐惧在这一刻决堤。
她的肩膀剧烈颤抖,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泥土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周围的女人们原本也心有余悸,可当她们看见李悦那副近乎崩溃的模样,母性本能瞬间压过了恐惧。
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人掏出皱巴巴的纸巾为她擦拭,还有人低声呢喃着“没事了,我们在呢”。
待李悦的情绪稍稍平复,呼吸渐稳,她才用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讲起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历。
她说,当时大家都已入睡,篝火微弱,虫鸣稀疏。
她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小腿处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像是有人用冰凉的手指,缓缓地、轻柔地抚过她的身体。
起初她以为是春梦的错觉,甚至还在迷糊中以为是同事不小心碰到了她。
可那触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体温的阴冷,顺着皮肤直钻入骨髓。
她猛地惊醒,几乎是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如鼓。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腿——那一瞬,血液仿佛凝固了。
一只惨白的手,毫无血色,指节僵硬,正死死地攥着她的脚踝。
那手像是从地底爬出,皮肤泛着尸蜡般的光泽,指甲乌黑而尖利,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李悦的尖叫划破夜空,凄厉得让整片营地都为之震颤。
可那声尖叫还未完全出口,她就感到脚踝猛然一紧,那只手的主人被惊扰了,骤然暴怒。
下一秒,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将她整个人从睡袋中拖出,帐篷的布帘被撕开一道口子,她被那只手攫住,拖入了浓密的黑暗树林。
那一刻,她眼前一黑,彻底昏厥。
意识断片,记忆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拖了多远,只记得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树枝刮破了她的衣袖,荆棘刺入皮肤,疼痛却迟来一步。
直到一阵剧烈的拉扯痛感从脚踝传来,她才在剧痛中苏醒。
睁开眼,四周漆黑如墨,树影幢幢。
她再次尖叫,声音中带着哭腔与绝望——正是这第二声尖叫,惊动了老王和同事们。
众人赶到时,只见李悦一人倒在地上,裤脚撕裂,一条腿高高扬起,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死死拽住,拼命挣扎。
可四周空无一人,连个脚印都没有。
老王说,他们举着手电四下搜寻,连灌木丛都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发现。
没有搏斗的痕迹,没有陌生人的踪影,只有李悦脚踝上那圈青紫的指痕,清晰得令人不寒而栗。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李悦颤抖着拉起裤脚。
灯光下,她的脚踝赫然印着五道深紫色的指印,边缘泛着淤血的暗红,形状诡异。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所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写满了惊疑与不安。
他们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也无法否认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老王身上。
而老王沉默着,眉头紧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片幽深的树林。
树影深处,仿佛有双眼睛,正静静地回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