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恢复了平静,呼吸渐渐平稳。
苏婉清靠在帐篷角落,指尖微微发麻,刚才那场惊魂未散的对峙仍让她感到害怕。
她不知道那究竟是幻觉,还是某种真实发生过的、超脱常理的遭遇。
她只记得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后背冷汗涔涔,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从黑暗中凝视着。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必须确认同伴们是否安好。
就在她颤抖的手指触碰到帐篷拉链的一瞬,篝火摇曳的光影忽然剧烈晃动——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投在了帐篷布上。
那影子轮廓扭曲,肩线耸动,不属于任何她熟悉的动作。
它静止了一秒,随即,拉链竟开始缓缓滑动,一寸、一寸,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温柔而执拗地拉开。
苏婉清猛地屏住呼吸,死死捂住嘴,喉咙里涌上的尖叫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她迅速后退,背抵帐篷壁,指尖在背包中摸索,终于握住了那瓶防狼喷雾。
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稍稍镇定。
她咬紧牙关,眼神死死盯着那道正在开启的缝隙——无论来的是人是鬼,她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就在这死寂般的对峙中,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那声音尖锐得近乎撕裂,直插耳膜。
苏婉清脑中“嗡”地一响,意识瞬间空白。
等她回神,帐篷外的黑影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远处传来的嘈杂人声——有人醒了。
她几乎是跌撞着钻出帐篷,冷风扑面,却让她清醒了几分。
营地里,其他人也陆续从睡袋中惊起,脸上写满惊疑。
大家彼此询问,是谁在尖叫?
声音从哪儿来?
苏婉清猛然想起——是李悦!
她睡在自己隔壁,一向胆小如鼠,连公司加班上厕所都要人陪着。
可此刻,李悦的帐篷空空如也,睡袋凌乱,鞋还整齐地摆在门口,人却不见了踪影。
“她去哪儿了?”有人低声问,声音里满是不安。
还没等别人回答,第二声尖叫再度响起——这次,方向明确:来自营地后方那片幽深的密林。
所有人僵在原地。
李悦,竟然在林子里?
她是自己走过去的?
还是……被什么东西带进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恐惧在沉默中蔓延。
最终,经验丰富的老王站了出来。
他冷静地分析:深夜进林风险太大,容易走散。
他决定留下所有女生和四名男同事守营,自己则带几名体力较好的男同事前去搜寻。
随着搜救队的身影消失在树影深处,营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女人们紧紧靠在一起,彼此取暖,却仍止不住颤抖。
男人们围坐在熄灭的篝火旁,强作镇定地讨论着刚才的异状。
“你们说……悦悦会不会是被山里的精怪抓走了?”
一名女同事终于忍不住开口。
话到一半,她又猛地住嘴,生怕“鬼”字出口会招来什么不洁之物。
旁边一名男同事故作轻松地笑了:“别自己吓自己了,自改革开放以来,国家明令禁止妖怪成精!
说不定她就是半夜上厕所,看见老鼠吓跑了。”
可这玩笑并未缓解气氛。
另一名女生低声接话:“我没开玩笑……我刚才,像是被鬼压床了。
整个人动弹不得,耳边有声音,低语,说‘别睁眼’……
我想喊,想动,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后来,我听见帐篷外有脚步声,一开始是走,后来变成跳……
一下、一下,像是……僵尸在绕圈。”
她话音未落,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有人看见帐篷上有黑影掠过,有人感觉睡袋被人轻轻掀动,还有人梦见自己被拖进树林,醒来却发现脚上沾着湿泥。
不是一个人,不是偶然。
所有人,都经历了某种无法解释的异象。
众人的议论声说了凝固了。
火堆中一根烧透的枯枝“噼啪”断裂。
众人沉默,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树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窣声——不是风,不是兽,而是……脚步。
所有人猛地抬头,目光齐刷刷投向那片漆黑的林缘。
月光被云层遮蔽,树影如鬼爪摇曳。
忽然,一个白色身影缓缓浮现。
它飘忽、摇晃,像是被风托着,又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袭破旧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散,遮住面容。
她的步伐诡异,关节僵硬。
“那……是什么?”一名女同事颤抖着问。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白影越走越近,月光终于短暂地穿透云层,照亮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裙摆下,没有脚印。
她,像是飘着过来的。
她不是自然走来的,而是一具被无形之手操控的傀儡。
当苏婉清脱口喊出“她是李悦!”时,声音虽轻,却如惊雷般在众人之间炸开。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起初无人相信,可随着目光在那熟悉轮廓上反复确认——那微微上扬的眉梢,耳垂上那颗淡褐色的小痣,还有走路时左脚略拖的旧习——所有怀疑,瞬间消散。
李悦回来了。
人群中的紧绷感稍稍松弛,有人低声啜泣,有人拍着胸口喃喃“老天保佑”。
可苏婉清却站在原地,指尖冰凉。
她的直觉像一根绷紧的琴弦,在寂静中嗡嗡震颤。
如果李悦回来了,那支深入林中搜寻她的五人小队呢?
他们带了火把、绳索和干粮,出发时信誓旦旦,为何至今杳无音信?
她缓缓转头,望向李悦来时的方向——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林影深处,树影交错,吞噬了光、声音,乃至时间本身。
风穿过枝桠,发出低哑的呜咽,像是无数人在暗处轻语。
苏婉清心头一颤:那些人,是不是已经成了黑暗的祭品?
就在此时,一名队员试探着上前,轻声唤道:“李悦?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
李悦缓步前行,脚步机械,如同被某种无形丝线牵引。
她径直走向篝火,在火光边缘坐下,双手交叠于膝上,目光空洞地凝视跳动的火焰。
火光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那张曾经温婉动人的脸,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血液早已被抽干,只剩下一具空壳。
众人面面相觑,终究归结为“受了惊吓”。
苏婉清强压心头不安,与几位同事围拢过去,轻声安抚,递上热水与毛毯。
起初,李悦依旧沉默,可渐渐地,她开始有了反应——她低头,拾起一根枯枝,缓缓投入火中。
大家心头一暖,以为她终于开始恢复。
可就在苏婉清刚要开口安慰的刹那,异变陡生!
李悦猛然站起,动作迅猛如猎豹扑食。
她手中的树枝不再是工具,而成了鞭子,狠狠抽向篝火中央。
火焰轰然炸裂,火星如红蝶四散飞舞,灼热的气浪逼得众人后退。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口中不断低语,声音沙哑、断续,却带着诡异的韵律。
苏婉清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凝固。
那不是胡言乱语——那是咒语。
正是她在三日前那个噩梦中反复听见的音节!
那晚,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倒悬的古庙前,耳边回荡着古老吟唱,每一个音符都像钉子般凿进灵魂。
醒来后,她记不清具体内容,却对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刻骨铭心。
而现在,那段咒语正从李悦干裂的唇间流淌而出,一字一句,精准无误。
火光在她脸上跳动,映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不是李悦的眼神——那是一双被侵占的瞳孔,深处藏着不属于人间的寒意。
苏婉清缓缓后退一步,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