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与病弱兄长共梦 > 第10章 有人与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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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渐升,粲然一片。辞盈借着吃糕的空隙悄悄抬眸,终于见到那女子正脸。

与预想的一样,柳眉杏目,春风温柔,是张天然就能使人生出好感的脸。

素簪素衣未施粉黛,可恰巧便是这般最得老夫人的眼。

原先见是个年轻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江老夫人还有些不虞。眼下才和缓了神色,示意人上前。

“你别看这位赵医女年纪轻轻,本事可不得了。”

江令姿小声与她道,“听闻师承那位名医葛圣手。”

辞盈微愣。

外头许多事她都不知道,但葛圣手名头太响。当年江陵一带疫病,要是没有他,那些普通百姓就只有等待死亡后被烧成灰烬的命运。

声名远扬后,不少权贵捧金上门求医。奈何此人性情古怪,次公醒狂。钱没挣着,反倒得罪了一大批人。

这类故事对于辞盈来说,遥远的像是戏折子里才会发生的一样。没想到再次听闻……竟是在她想要探寻之人身上。

“女郎。”

有女婢给她递了茶。

辞盈下意识伸手去接,目光仍遗落在赵灵芸那边。

她是多大……十六?还是十七?

沉寂的冬已过去,万物逢春生长,空气中还弥漫着雨膏润泽泥土后的潮湿气息。连带着青稚时期深埋在心底的某些种子,也跟着隐隐有了复苏迹象。

祖母说女子举止理应端庄稳重,不可轻易抛头露面。

可这位赵医女看起来年岁分明与她差不多,对方能做的,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其实也……

茶水的温度刚刚好,不会烫手,辞盈却走了神。

直到盏托凸起的底部磕上未愈合的伤口,疼痛袭来,像被马蜂突然蛰了一口,她本能松开手。

咣当!

茶盏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腾起热气中,江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你也学了这么多年规矩,客人面前怎连个茶水都端不稳?日后出嫁要是丢了脸,倒叫人说我江家教女无方。”

这话训的有点重。

寻常女儿家只怕要红眼圈,但辞盈早已听惯,甚至比这更难听的都听过了,这点程度就不痛不痒。

她垂着脸,攥紧袖口,一副低眉顺眼木口无言的模样。

边上的赵灵芸不动声色盯了她许久,视线似有若无擦过少女那只向下覆着的手……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还请老夫人勿怪,我观女郎面白气乱,兴许是近来受到什么惊吓,夜里梦频,没能休息好。”

的确医术精湛。

不光辞盈顿了下,江老夫人等人也露出惊叹之色。

陶府之事并没有传出去,比起何家纨绔被杀,其余都只是小事。赵灵芸能看出人受到惊吓,凭的是真本事。

江令姿点头道,“五娘昨日是在外头摔了一跤,所幸没伤着哪里。”

跌了一跤?

听到这话,年轻的医女又递来一眼。辞盈不确定到底她有没有看出什么,对方就又默默收回视线。

接近午时,几人才将赵灵芸送至门外。

一场春雨濯尘,园中冒出点点绿意。江令姿姐妹俩笑容满面领着赵灵芸走在前头,而她只低头默默跟在人群最后。

“盈娘。”

突兀地,一道微冷的嗓音打断她。

辞盈回过神,转头便见身形高大的青年站在面前。

正午日头高悬,将对方的影子拉得长而刺眼。风一吹,随不远处湖面的彀纹轻轻摇晃。

她心里却一波不起。

先前预想过,被欺骗算计应该如何愤怒与怨恨。等真的见到人时才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更为平静。

“盈娘?”

她静默的有些久了,许是体察到这份微妙的态度变化。谢凛川又喊一声,上前去拉她手臂。

“听说老夫人病了?”

他为人严肃冷淡,两人定亲这么久,从未有过任何主动的肢体触碰。从前辞盈并没有多想,她被江老夫人打压久了,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

她没有躲,点头,“嗯……赵医女她们就在前头。”

谢凛川顿了下,最终手落在她肩侧。他长眉压下,眸光中透露出锐利,“是不是有人与你说什么了?”

“赵女郎是个医者,医者仁心,我长年在外奔波为陶使君卖命,受过她恩惠心怀感激是正常之事。”

他为自己坦荡解释,语气又逐渐变冷,“你是江治中的女儿,知书达礼。切莫学外头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市井妇人,整日疑神疑鬼。”

谢凛川虽是扈从出身,无父无母。但眉眼落下阴翳时,总带给她一种不亚于江父的压迫感。

疑神疑鬼……是嘛?

若不是在梦境中亲眼目睹事实,听完这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只怕早就心生愧疚,无地自容了。

不远处的说话声断断续续。

辞盈依旧没躲,只抬起静默如秋水的眸子,与他对望。

她和她那位兄长一样,瞳色生的浅淡。但不同于江聿近乎非人感的难以捉摸,她是柔和与澄澈。

此刻眸底被日光照的波光粼粼,一星炽艳暗火幽幽燃起。

对上自己倒映在其中的面容,谢凛川莫名一顿。

再看去时,少女神色依旧是素日见惯的温驯。

他只当自己看错了。

但也没了训诫的心思。这样一个泥人般没有灵魂,牵哪就往哪的怯弱女子,哪还用得着压制?

“算了。”谢凛川松开手,后退一步,“听说你在陶府摔倒了?”

果然。

他今日就是来试探此事的。

垂眼掩去眸底神色,辞盈点头,“嗯。”

她应完声就没后续,谢凛川只能再问,“怎么摔的?”

“天冷路滑,不小心摔的。”

谢凛川终于凝目看她。

定亲大半年,他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子。

往常她总低着头,额发的阴影覆盖眉眼,所以不曾留意过。

玄青色对她这般鲜妍的年龄显得沉重,似裹在灰烬之下的明珠。双肩苒弱,长鬓垂在白皙颊边,曦光从枝叶梢头透散,映出她眼睑里盛的殷赤水漾。

有种难言的明丽。

谢凛川蓦地问道,“上回送你的簪子呢,怎么不见你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