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的喧嚣与华彩如同退潮般散去,墨韵堂重归宁静,却并非真正的平静。
凌烨的动作快得惊人。宴席散后不过一个时辰,当晚所有经手过孩童茶点的仆役、厨娘已被秘密控制。王府地牢的烛火,再次彻夜未熄。
云舒褪下那身沉重的王妃朝服,换回舒适的常服,却并未休息。她意识沉入系统空间,反复回放今日宴席的片段,尤其是那盘惹祸的核桃酥所在区域的影像——这是系统升级后带来的辅助功能之一,可有限度回放宿主亲身经历的场景。
画面模糊,人来人往。她目光如炬,飞速过滤着无关信息。
“停。”她意识微动。
画面定格在一个低头匆匆收拾杯盏的小太监身上。他动作看似与其他宫人无异,但在收回那盘几乎未动的核桃酥时,他的小指极其轻微地在一个茶杯边缘蹭了一下,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放大。分析他小指残留物。”云舒下令。
分析中……检测到微量“苦木碱”成分。刺激性物质,微量无毒,但若沾染食物,可引发喉部强烈不适,易诱发呛咳。
云舒眼中寒光一闪!果然不是意外!
这小太监并非夜王府的人,而是宫内带来的随侍!
“王爷,”她退出系统,看向身旁面色冷峻的凌烨,“问题出在一个宫内小太监身上。他手上沾了刺激性药物。”她将分析结果和自己的推断说出。
凌烨听完,脸上已结满寒霜:“宫内的人……好,真是好得很!”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作响,“先是太后刁难,再是宫中奴婢作祟!真当本王是泥塑的不成!”
“林福!”他厉声喝道,“给本王撬开那奴才的嘴!无论用什么方法!问出他是受谁指使!”
“是!”林管家领命而去,脚步带着杀气。
不出半个时辰,林管家去而复返,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愤怒:“王爷,王妃,招了。是……慈宁宫的一个二等宫女,名叫碧荷。许诺他百两黄金,让他找机会在世子或与世子年纪相仿的孩童点心上下药,不必致命,只需制造混乱,让王妃的喜宴见血光,冲撞福气即可。”
慈宁宫!又是太后!
凌烨气得冷笑连连:“好一个‘不必致命’!好一个‘冲撞福气’!若今日云舒未能及时救治,那孩子死了,这‘冲撞福气’的罪名岂不是要扣死在她头上?好毒的心肠!”
云舒的心也沉了下去。太后这一招,可谓阴损至极。成功,则能重创她这新晋王妃的声誉;失败,也不过折损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和小太监,与她毫无干系。
“王爷打算如何?”云舒问道。直接对上太后,绝非明智之举。
凌烨眸色幽深,如同淬毒的寒潭:“直接动她,自然不行。但本王的人,岂是白欺负的?”
他沉吟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林福,将那小太监和供词,‘完好无损’地给内务府总管送去。就说本王查案,意外查到个手脚不干净、胆敢在宫宴上做手脚的奴才,请内务府依宫规处置。再给陛下递个折子,陈明今日宴上惊险,感念陛下洪福世子才化险为夷,顺便提一句,听闻慈宁宫宫女碧荷手脚不甚干净,望内务府清查,以免日后冲撞了太后凤体。”
这一手,高明!
不明着指控太后,却将人和证据甩到内务府和皇帝面前。内务府总管是皇帝的人,必然明白此事牵扯太后与夜王,不敢怠慢,定会严办那小太监,并“顺便”清查慈宁宫。皇帝看到折子,自然明白其中关窍,太后这种下作手段,必然引起皇帝不满。而那碧荷,无论是不是太后弃子,都绝无好下场。
敲山震虎,隔山打牛。
云舒看着凌烨冷静部署侧脸,心中微动。这个男人,不仅有雷霆手段,更有政治智慧。
“另外,”凌烨看向云舒,语气放缓,“本王朝中还有些事务,需离京几日。府中一切,交给你了。”
离京?在这个当口?
云舒一怔,随即了然。他这是要以自身离京为饵,看看还有多少牛鬼蛇神会按捺不住跳出来?还是另有要事?
她没有多问,只是点头:“王爷放心,臣妾必当守好王府。”
凌烨深深看她一眼,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郑重:“本王将玄龙卫留一半给你,凭你调遣。若有急事,随时可动用私令。一切,以你和宸儿的安危为重。”
“嗯。”云舒靠在他怀中,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呵护。
翌日,天未亮,凌烨便轻装简从,悄然离京。
王爷离京的消息并未大肆宣扬,但该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
果然,不过两日,王府便不再平静。
先是宫中突然传出消息,太后因“偶感风寒”,需静养几日,免了各宫请安。紧接着,内务府以“整顿宫纪”为由,处置了一批手脚不净的宫人,其中就包括慈宁宫的碧荷,被杖责三十后贬入浣衣局。
太后吃了哑巴亏,暂时蛰伏。
但王府外的窥探,却明显增多。某些原本已沉寂下去的、关于宸儿身世的流言,又开始在坊间悄然流传,版本更加龌龊不堪。
这日,云舒正抱着宸儿在花园散步,林管家匆匆来报:“王妃娘娘,府外来了个游方郎中,口口声声说……说能解世子体内奇毒,要求见王妃。”
云舒脚步一顿。
游方郎中?解“烬相思”之毒?
这毒罕见至极,连宫中太医都未必知晓,一个江湖郎中如何得知?还精准地找上了夜王府?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
对方定然是知晓了王爷离京,趁机发难。若她信了,将人请进府,无论这郎中是真是假,后续都极易被做文章,甚至可能对宸儿不利。若她不信,对方或许就会散播“夜王妃讳疾忌医,不顾世子死活”的谣言。
进退两难。
云舒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以为王爷不在,她便是那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吗?
她将宸儿交给乳母,淡淡道:“将那郎中‘请’到偏厅,看好他。再去太医署,请刘院正过府一叙。就说本妃近日研读医书,有几个疑难之处,想向院正大人请教。”
她倒要看看,在这京城第一圣手面前,那“游方神医”,能演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