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灵异小说 > 渡灵笺:纸扎铺里的未了缘 > 老唱片与未送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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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春槐落蕊,唱片载忆

春末的渡厄巷总裹着层软香,老槐树的蕊子簌簌往下落,粉白的碎瓣粘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细雪。林砚刚把新折的纸槐花挂在檐下,花瓣上沾着点朱砂,风一吹,就和真的槐蕊混在一起。案头的旧唱片机是前几天收的老物件,正放着段没头没尾的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调子软乎乎的,混着巷口王爷爷旧书摊的油墨味,漫得满巷都是。

铺子门帘被轻轻勾了下,进来个穿蓝布衫的老人,背有点驼,手里攥着个牛皮纸包,包角磨得发毛。是巷口摆旧书摊的王爷爷,他总爱坐在摊前的小马扎上,戴副老花镜翻旧书,身边总放着个搪瓷缸,里面泡着粗茶。今天他却没带搪瓷缸,手指反复摩挲着牛皮纸包,声音比平时更轻:“小林姑娘,你……能帮我找个孩子的魂不?”

林砚把唱片机的音量调小,指了指竹椅:“王爷爷,您坐。是哪个孩子?”

王爷爷打开牛皮纸包,里面是张黑胶唱片,封面印着只卡通兔子,边角折了道痕,唱片边缘有圈细浅的划痕,像是被反复摩挲过。“是小远,去年秋天来巷里租房子的大学生,总来我书摊借《小王子》。他走之前把这唱片放我摊上,说‘王爷爷,等槐花开了,我们一起听’,可我等了一春天,也没见他来……后来才知道,他去年冬天就没了。”

他的手指碰了碰唱片上的兔子,眼眶红了:“我总觉得他没走,我书摊还留着他的小马扎,每天给他泡杯粗茶,可他就是不出来。这唱片里的童谣,是他教我放的,他说这是他小时候奶奶唱的,我现在每天都放,就盼着他能来听。”

林砚接过唱片,指尖刚碰到盘面,就觉出股清浅的魂息——不是沉郁的滞,是像槐蕊一样轻的暖,绕着唱片转,像是在躲,又像是在等。“小远的魂跟着这唱片呢,”她点燃支檀香,烟丝绕着唱片打了圈,“但他好像怕您难过,不敢出来。您跟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没说开的事?”

王爷爷愣了愣,低头看着唱片:“没说开的事……去年冬天他来借《小王子》,我见他脸色不好,问他是不是病了,他说‘王爷爷,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后来他就没再来,我以为他是嫌我话多,不想跟我这老头来往了,就没敢去找他……”

二、旧书摊寻迹,藏在书页里的暖

林砚看着唱片上的划痕,忽然想起王爷爷书摊的角落,总放着本翻得卷边的《小王子》,书里夹着片干了的槐蕊。“我们去您的书摊看看吧,说不定小远在那儿留了东西。”

两人往巷口走,王爷爷的旧书摊摆在老槐树下,摊面上的旧书码得整整齐齐,最上层放着本《小王子》,书旁的小马扎擦得干干净净,搪瓷缸里的粗茶还冒着点热气——是王爷爷早上刚泡的。

林砚拿起《小王子》,刚翻开,就从书页里掉出张纸条,是小远的字迹,清秀又带点力:“王爷爷,我得了很重的病,怕您担心,没敢跟您说。我知道您喜欢老童谣,就把奶奶留给我的唱片送给您,等槐花开了,您放唱片,就当我还在陪您听。书里的槐蕊是去年秋天捡的,我听说槐蕊泡水能明目,您常看旧书,记得泡来喝。”

纸条下面压着个小小的铁皮盒,打开来,里面是包槐蕊干,还有个迷你的唱针——是小远怕唱片的唱针坏了,特意买的备用针。

王爷爷捏着纸条,手都在抖,眼泪掉在《小王子》的封面上,晕开了“小王子”三个字:“这孩子……怎么不跟我说呢?我还以为他嫌我老,嫌我烦……我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会去看他,陪他说说话……”

他蹲在书摊前,肩膀一抽一抽的,搪瓷缸里的粗茶凉了,热气慢慢散在风里。林砚把铁皮盒递给他:“小远是怕您难过,他知道您孤单,才想把唱片留给您,让您有个念想。”

就在这时,老槐树上的槐蕊忽然簌簌落得更急,唱片机里的童谣调子变了,从“摇啊摇”变成了段清浅的吉他声——是小远常弹的调子,他之前总在书摊旁弹吉他,王爷爷就坐在小马扎上听,槐蕊落在吉他上,像撒了把碎星。

檀香的烟从林砚的口袋里飘出来,绕着《小王子》打了个圈,慢慢凝出个年轻的影子:穿白卫衣的男生,脸色有点白,手里抱着把迷你吉他,正是小远。他站在离书摊两步远的地方,声音轻得像槐蕊:“王爷爷,您别难过,我没走,我一直在听您放唱片。”

三、魂随旋律现,未说的牵挂终落地

王爷爷猛地抬头,看见小远的影子,眼泪掉得更凶:“小远!你这孩子,怎么不跟爷爷说你病了?爷爷不怕担心,爷爷就怕你一个人孤单!”

小远的影子晃了晃,慢慢飘到书摊前,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王子》:“我怕您哭,您年纪大了,我不想让您伤心。我还记得去年秋天,我来借《小王子》,您跟我说您年轻的时候也读过这本书,说‘小王子的玫瑰,就像身边的人,得好好守着’。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多陪您几年就好了。”

他指了指搪瓷缸里的粗茶:“您还在给我留茶啊?我以前总说您的粗茶苦,其实我觉得挺好喝的,就是没敢跟您说。还有您书摊的小马扎,我每次坐都觉得特别舒服,比学校的椅子还舒服。”

“傻孩子,”王爷爷伸手想去摸小远的头,指尖却穿过了他的影子,眼泪落在小马扎上,“爷爷知道你喜欢喝甜的,昨天还买了罐蜂蜜,想等你来了给你加在茶里,可你怎么不等爷爷给你加蜂蜜呢?”

“我知道的,”小远笑了,眼里亮得像星星,“我看见您买蜂蜜了,放在书摊的抽屉里,您自己舍不得喝,想留给我。王爷爷,您别总想着我,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常泡槐蕊水喝,别让眼睛太累了。”

他抱着吉他,轻轻弹起了那首童谣,调子软乎乎的,和唱片机里的声音混在一起。槐蕊落在小远的影子上,像撒了把粉白的糖,风里的油墨味和槐花香缠在一起,暖得让人鼻酸。

“王爷爷,我该走了,”小远的调子慢慢停了,影子开始变得透明,“您放唱片的时候,我还会来听的。您要记得,槐花开的时候,就是我在陪您看。”

王爷爷攥着铁皮盒里的槐蕊干,用力点头:“爷爷记住了,爷爷每天都放唱片,每天都泡槐蕊水,你要常来啊,常来跟爷爷说说话。”

小远的影子最后看了眼《小王子》,又看了眼王爷爷,轻声说:“王爷爷,谢谢您陪我听唱片,我很开心。”然后化作点点光斑,落在老槐树的枝桠上,和槐蕊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光斑,哪个是槐蕊。

四、槐蕊伴茶,缘藏日常暖

王爷爷在书摊前坐了很久,把小远的纸条夹回《小王子》里,又把槐蕊干倒进搪瓷缸,加了勺蜂蜜,用热水冲泡。槐蕊在水里慢慢舒展,水变成了浅黄的颜色,甜香混着茶香,漫在风里。

他把唱片放在唱片机上,按下开关,童谣的调子又响起来,这次多了点甜——是蜂蜜的甜,也是小远没说出口的暖。老槐树上的槐蕊还在落,落在书摊的旧书上,落在小马扎上,落在王爷爷的蓝布衫上,像小远还在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林砚站在旁边,看着王爷爷端着搪瓷缸,小口喝着槐蕊茶,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却露出了笑。她忽然觉得,渡厄巷的缘,从来不是只有血缘的深,还有跨越年龄的浅——是王爷爷对小远的牵挂,是小远对王爷爷的善意,是旧书摊旁的吉他声,是唱片里的童谣,是书页里的槐蕊干,这些没说出口的暖,比血缘更软,比时光更久。

傍晚的时候,巷里的人都来书摊旁听唱片,李爷爷搬来小马扎,张奶奶带了刚烤的饼干,大家围着唱片机,听着童谣,说着小远的事——说他帮张奶奶提过菜篮,说他教李爷爷的孙子弹过吉他,说他总在书摊旁捡槐蕊,说他是个好孩子。

王爷爷给每个人都泡了杯槐蕊茶,加了勺蜂蜜:“这是小远留给我的槐蕊,大家一起喝,就当小远还在陪我们。”

林砚回到纸扎铺,把小远的铁皮盒放在樟木柜里,和老刨子、怀表、胭脂盒放在一起。唱片机里的童谣还在巷里飘,槐蕊落在檐下的纸槐花上,像撒了把粉白的雪。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轻响,和童谣的调子混在一起,暖得让人心里发软。

她坐在桌后,研着朱砂,准备画新的“安魂符”,樟木柜里的铁皮盒轻轻泛着淡光,像是在期待着下一段缘——或许是下一本旧书,下一张唱片,下一杯槐蕊茶,下一个藏在日常里的、未说出口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