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太傅府的书房里，烛火摇曳。
彭远山想起女儿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心中五味杂陈。
那晚的惊魂未定，似乎还在她眼中留有残影。
而那个搅动了这一切的七皇子萧绝，更像一根刺，扎在了彭远山的心头。
他已派人备上厚礼送去七皇子府，却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还带回了一句话。
“救未来太子妃，乃本王分内之事，何须言谢。”
这话传到太子萧然耳中，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彭丝芸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一头扎进了济世堂的事务里，用无休止的忙碌，来驱散脑海中那个放浪不羁，却又出手狠戾的身影。
连着数日，她都未曾踏出医馆半步。
这日午后，彭丝芸正在医馆里忙碌，济世堂的伙计小五忽然快步走了进来。
“东家，宫里来人了。”
彭丝芸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
一名小太监，正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
“彭大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又是陈皇后。
彭丝芸心中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知娘娘召见，所为何事？”
小太监笑得愈发谄媚，“彭大小姐妙手回春，娘娘服了您的药方，凤体大安，特召您入宫复诊呢。”
原来是复诊。
彭丝芸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为了婚事就好。
她交代了小五几句，便跟着小太监，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凤仪宫内，暖香袅袅。
陈皇后半倚在软榻上，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与前些日子的憔悴判若两人。
见到彭丝芸进来，她立刻招了招手，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芸丫头，快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彭丝芸上前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免礼。”
皇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在榻边坐下，细细打量着。
“你这孩子，真是本宫的福星。本宫这身子，多少太医瞧了都束手无策，偏你这几副药下去，就好了大半。”
彭丝芸微微躬身，语气谦和，“是娘娘底子好，臣女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
陈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
“本宫听说，你那济世堂，如今在京中可是声名鹊起，连那些个王公贵胄都得排队候着？”
“不过是百姓抬爱罢了。”
“你呀，就是太谦虚了。”陈皇后笑道，“有如此心怀天下的胸襟，和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将来，定能母仪天下，成为然儿的贤内助。”
彭丝芸的心，又沉了下去。
绕来绕去，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件事。
她沉默了一瞬，决定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她抬起头，迎上皇后的目光，声音轻柔却坚定。
“娘娘，臣女……”
“嗯？”
“臣女才疏学浅，德行浅薄，实在……配不上太子殿下的厚爱。”
凤仪宫内的空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陈皇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她看着彭丝芸，缓缓开口，“芸丫头，你这是什么话？是然儿，欺负你了？”
彭丝芸连忙摇头，“太子殿下待臣女很好，是臣女自惭形秽。”
“胡说！”
陈皇后语气微重，“你们的婚事，是陛下亲口允准，是你父亲和先皇定下的，岂是你说配不上就配不上的？”
“娘娘……”
“你告诉本宫，是不是然儿那小子，哪里惹你不快了？”
陈皇后以为自己抓住了症结所在，语气又缓和下来。
“你们年轻人，闹些小别扭是常有的事。”
“然儿那孩子，从小就稳重，可对着你，难免会有些手足无措。”
“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本宫好好说说他。”
彭丝芸试图解释：“娘娘，您误会了，臣女与太子殿下之间，并无矛盾。”
“没有矛盾？”陈皇后挑眉，“那为何要说这等丧气话？”
“臣女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彭丝芸深吸一口气，索性把话挑明了些。
“臣女一心向医，并无心嫁入皇家，恐会辜负娘娘和太子殿下的一片美意。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说完，她便要起身跪下。
陈皇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你这孩子！”
皇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出这种话来？”
“你可知，退婚二字，对皇家，对你彭家，意味着什么？”
“那是要让天下人看笑话的！”
“臣女……”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
“太子殿下驾到——”
彭丝芸身子一僵。
他怎么来了？
陈皇后看到彭丝芸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松开手，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意。
“正好，让他自己来跟你解释。”
萧然身姿挺拔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恭敬地向陈皇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随即，目光便落在了彭丝芸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和温柔。
“芸妹妹，你也在。”
彭丝芸垂下眼帘，屈膝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萧然立刻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下，“不必多礼。”
陈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然儿，你来得正好。”
“芸丫头正跟本宫闹脾气呢，说你欺负她了，要跟本宫告状。”
萧然一愣，随即看向彭丝芸，眼中带着一丝询问和无奈。
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母后的说辞。
彭丝芸抿着唇，不发一言。
当着太子的面，她总不能再说一遍要退婚的话。
“母后，”萧然苦笑着开口，“您又拿儿臣寻开心了。芸妹妹心善，怎会与儿臣计较。”
“哼，你倒是会给她说好话。”陈皇后佯装生气，“本宫乏了，你们年轻人自己聊去吧。”
她冲着萧然使了个眼色，“外头御花园的雪梅开得正好，你带芸丫头去逛逛，散散心。”
“别总是闷在东宫处理那些公务，也该多陪陪自己的未婚妻。”
“是，儿臣遵命。”萧然恭敬地应下。
彭丝芸无法拒绝，只得跟着萧然，走出了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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