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锦华听李娟的,没去追他,而且,她觉得以她的体力,根本追不上周勇。厂里组织的运动会,周勇每次都是第一名。
“这周勇,看来是铁了心要和我们小华好。”刘继红叹了口气,说道。
“铁了心也没用!他以为他是谁,想和小华好就好?我不同意!”李娟霸气道。
“对,我也不同意!”刘继红附和道。
虽然周勇的举动让富锦华有些不安,但有两个姐姐撑腰,她感觉很踏实。她想,周勇应该是不敢再对她有想法了。
如她所料,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周勇都没单独找她,更没给她送东西。
时光飞逝,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麦芽糖,铺洒在街口的小路上。国营工厂的烟囱吐出灰白的烟,与广播里《东方红》的旋律交织,缓缓飘进匆匆走过的行人耳朵里。孩子们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追逐着卖冰棍的木箱,铝盖掀开的瞬间,甜腻的糖水味混着蝉鸣弥漫开来。
第一百货商店门口,富锦华带着大弟弟富俊阳焦急地等待商店开门。汪秀云快过生日了,富锦华准备用母亲之前给她做衣服的布票买一块布,给母亲做件新衣服。距离开门还有几分钟,很多人都跃跃欲试,富俊阳也有点着急。
“姐,等会儿开门了,我先冲进去,到卖布的柜台。你赶紧跟过去,可别拖后腿!”富俊阳主动要求跟姐姐来,就是觉得这种大场面,他姐应付不来。
“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富锦华笑道。
她紧紧赚着手里的布票,对他们来说,这布票比钱还金贵。她看到母亲每次领到布票后都如获珍宝,小心翼翼地把布票包在手帕里,然后在放到柜子的最下面。因为布票有限,这两年,为了多给她做衣服,母亲很少做新衣,一件衣服常常是破了缝,缝了再补。
“姐,开门了!我进去了!”富俊阳大喊,随即像个泥鳅似的,穿过人群,进了百货商店大门。
富锦华忙跟过去,不过,等她到了卖布的柜台,找到弟弟,两条辫子都快被挤散了。
“姐,你可真笨!快到咱们了,你看看那些布,你相中哪个了?”富俊阳无奈地看向姐姐,心想,女孩就是不行,幸亏自己跟来了。
富锦华看过去,一匹匹布料缠绕在一米长的木板条上,斜倚在柜台后的架子上,花色繁多。她一时挑花了眼,不知道该选哪个。
看了一会儿,富锦华相中了一匹深绿色的布,布的颜色、质地与军装相仿。她听娟姐说,军装可是最时髦的服装,谁要有件“的确良”军装或军帽,大家伙儿都能羡慕得眼睛发直。
售货员是一个很清秀的姑娘,看上去大约二十出头,扎着两条辫子。她的动作很熟练,拿起布来抖一抖,然后用尺子仔细量。
轮到富锦华的时候,她紧张又兴奋地把手里的布票递过去。
“您好,我要买三尺布做一件衬衫,请把绿色的那个拿来给我看看!”
售货员接过布票,点点头,然后从柜台后面拿出富锦华需要的布。
“这匹布质量不错,你看看!”售货员说。
富锦华摸了摸,布料柔软、滑爽,她想,母亲穿上这布料做的衣服,一定既凉快,又舒服,又好看。
“我就要这个了!”富锦华果断决定。
富锦华话落,售货员开始量布,一尺、两尺、三尺……
富锦华突然有点羡慕售货员,柜台前的他们,看上去很神气,仿佛这些布料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任他们分配、摆布。
从百货商店出来,富俊阳乐滋滋道:“姐,我听大壮说,他表姐要来一百上班了,到时候,咱要想来一百买啥可以找他姐。”
“咱要买啥自己来买呗,找她姐干啥?”富锦华不解。
富俊阳“噗嗤”一声笑了,解释道:“姐,我看你是在塑料厂待傻了,都不知道这里边的门道。大壮说,售货员可以把品相不错的货物提前给自家熟人留一部分,特别是有些紧俏的东西,就算手里有钱,也有票,也未必能买到,这时候,商店里有熟人就好办了。”
“还有这回事儿?”听弟弟说,富锦华才知道其中的门道。
“大壮说的,准没错!玉田叔不是在供销社吗,他就常把一些边角料带回家,比摆在货架上卖的便宜多了。”富俊阳笃定道。
“你怕是没少吃大壮的东西吧?”富锦华笑问。
“那当然!我们是好哥们儿,他有啥吃的都给我!”富俊阳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
姐弟俩边说话边往家走,不觉间到了裁缝店门口。
富锦华突然想到个主意,拉着弟弟说:“小阳,你说咱去裁缝店把这布做了怎么样?”
“把布做了?姐,你不说这布是给咱妈做衣服的吗?”富俊阳不解,以为姐姐改了主意。
“我和咱妈的尺寸一样,我的衣服妈都能穿。你忘了,我的旧衣服妈没舍得丢,都缝缝自己穿了。”富锦华道。
“哦,我想起来了,妈是穿过你的衣服!那咱就去做吧,要不然这布给咱妈,她肯定留着,舍不得做。”富俊阳也对母亲很了解,知道她省吃俭用,从来不舍得做新衣服。
姐弟俩意见一致,大步走向裁缝铺,量了尺寸,给母亲订做了一件和军装同样颜色、质地的衬衫。
下午,富俊阳去车站送大姐。富锦华上车前,他把一个布包硬塞给她就跑了。富锦华打开一看,里边是一本书和一盒午餐肉。
紧紧抱着布包,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富锦华心里很暖,也有那么一点酸涩。弟弟长大了,虽然调皮,但很细心,也很贴心,有这样一个好弟弟,她很满足。
到塑料厂一年多了,她虽然已经适应那里的工作、生活,但她依然希望能早点回到冰城市,每天都能看到父母、二爷和弟弟们。这样分别的场景,总是让她有点感伤。
富锦华回到塑料厂时,天还没黑。宿舍里,只有李娟和刘继红在,正聊得热闹。
“娟姐,咱过会儿去送送春花吧。她这次回去,恐怕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了。”刘继红声音低沉,透着些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