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在地上的贺隆还在疯狂叫嚣。
“警察同志!是他先动的手!他还割了我的耳朵!我才是受害人!”
王队长冷笑一声,用警棍敲了敲他手下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受害人?你们七八个人,个个手持管制刀具,围攻一个赤手空拳保护女同志的群众,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受害人?”
他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
“都给我带回去!好好审!”
贺隆和他那几个小弟,前一秒还张牙舞爪。
下一秒就被结结实实地反剪双手,被执法队员粗暴地押进了车里。
巷子里的嘈杂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吱呀——”
几扇紧闭的院门,不约而同地开了一道缝。
门缝后,是一双双闪烁着窥探和幸灾乐祸的眼睛。
“坐台的……”
“为了钱,什么都干……”
“那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就凶……”
何丽的身体在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羞耻和恐惧。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扎在她的后背上,让她无所遁形。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徐浪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徐浪没有回头,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那些门缝后的影子。
他的世界里,早就不存在名声这种奢侈品。
他只是平静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何丽单薄的肩上,隔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走吧,去做个笔录。”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执法队的审讯室里,白炽灯的光线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
王队长亲自给他们做笔令,态度却天差地别。
他递给徐浪一杯热水道。
“压压惊。具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转头看向被单独铐在一旁的贺隆时,他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你先说!聚众斗殴,还带着管制刀具,胆子不小啊!”
贺隆捂着还在渗血的右耳,疼得龇牙咧嘴,脸上满是怨毒和不甘。
“王队!你得给我做主啊!是他先动的手!是他拿刀割了我的耳朵!”
王队长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笔杆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拿刀了?我们到的时候,他可是赤手空拳。倒是你们几个,家伙事儿可都齐全得很呐。”
轮到徐浪时,他的说辞更是简单得令人发指。
“天太黑,没看清。”
“他们几个人围上来,我就是正当防卫。”
“他耳朵怎么掉的?不知道,可能是他自己不小心在哪儿磕了吧。”
每一句都轻描淡写,却把所有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贺隆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挣断手铐。
“你胡说八道!王队,你不能信他的!他就是个疯子!”
王队长终于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闭嘴!贺隆,你在城西这片儿什么德行,真当我不清楚?敲诈勒索,逼良为娼,你身上的案底比你吃的饭都多!你说的话,有半分可信度吗?”
一句话,就给这件事定了性。
在王队长心里,孰轻孰重,他拎得清清楚楚。
贺隆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地痞流氓,随时可以敲打。
而这个徐浪……
上次游戏厅的事,赵爷那边可是亲自打过招呼的。
这种背景不明、下手狠戾的人物,他疯了才会去得罪。
最终的结果毫无悬念。
徐浪和何丽录完口供,便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执法队。
而贺隆和他那几个小弟,则因为聚众斗殴、携带管制刀具、寻衅滋事等罪名,被直接送进了拘留所。
“冤枉啊!我才是受害人!”
贺隆的哀嚎声被厚重的铁门彻底隔绝。
走在凌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徐浪从口袋里摸出那只老旧的诺基亚,没有丝毫犹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
“徐先生?”
“何律师,是我。”徐浪的语气冰冷,“刚才遇到了点麻烦,有几个混混,叫贺隆。我想知道,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在里面多待几年。”
电话那头的何律师似乎笑了一下。
“几年?徐先生,这是想把人往死里整啊?”
“他很麻烦。”徐浪只给出了这四个字的评价。
“我明白了。”何律师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我会想办法从他过往的案底里找突破口,敲诈勒索、故意伤害,数罪并罚,判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谢了。”
徐浪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而在城市另一端,豪华别墅的书房里,何律师放下电话,恭敬地对着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的老人汇报道。
“赵爷,徐浪的电话。”
被称为赵爷的老人,正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去浮沫,眼皮都未曾抬起。
“他又惹事了?”
“算不上惹事,是拔刺。”何律师将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
“这小子,够狠,也够聪明。知道斩草要除根,是个能成大事的料子。”
赵爷这才呷了一口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心狠手辣,只是入场券。能不能坐上牌桌,还得看他有没有那个脑子。”
老人放下茶杯,声音悠远,“老广场那只蝎子可不是吃素的。先看看他怎么破了这一局,再说吧。”
……
回家的路上,何丽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快到楼下时,她终于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蚋。
“徐浪,今天谢谢你。我想我还是搬出去住比较好。”
徐浪脚步一顿。
“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听。”何丽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今天这么一闹,街坊邻居都知道了,我怕连累你。”
“连累我?”徐浪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苍凉。
“我一个被判了死缓的强奸杀人犯,还有名声可言吗?”
何丽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徐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像藏着一片没有星光的死寂深海。
何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是啊,和他所背负的相比,自己这点不堪的过往,又算得了什么呢?
回到那间狭小却温暖的出租屋,徐浪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扔在桌上。
“额头上的伤,自己处理一下。”他语气生硬,人却转身走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了烧水的声音。
不一会儿,徐浪拿着一个用毛巾包着的热鸡蛋走了出来,递给何丽。
“脸上的,敷一下,能消肿。”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样子,何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几年来,她受尽了白眼,辱骂和殴打,像一条在泥泞里挣扎的野狗,从未有人给过她一丝一毫的温暖和尊重。
而今天,这个男人,这个背负着比她沉重百倍命运的男人,却为她挡下了所有的风雨。
眼泪,瞬间决堤。
何丽猛地扑上前,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徐浪。
女人的身体柔软而温热,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馨香,隔着薄薄的衣衫,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渗过他的衬衫,烙在他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