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凡揣着那瓶好不容易“申请”来的“暖髓魔玉膏”，像揣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路咳嗽着，小心翼翼避开那些眼神贪婪的低阶魔物，回到了他与墨辰那处勉强称得上“营地”的角落。
墨辰正对着一块刻画了一半魔纹的骨板皱眉苦思，身边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和材料碎片。见王凡回来，他抬起头，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王兄，今日收获如何？库房那老魔没再刁难你吧？”
王凡谨慎地四下张望，确认没有监工窥视，这才从怀里掏出那瓶魔药，压低声音道：“幸不辱命。不过那老抠货只肯给半瓶，我磨了半天，又搭上之前攒的三块下品髓晶，才换来这整瓶。”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市井小民的计较。
墨辰接过药瓶，入手微温，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魔元，确实是好东西。他看了看王凡苍白依旧的脸色，叹了口气：“王兄，此药于你经脉伤势大有裨益，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的阵法……”
“欸！”王凡打断他，语气却不容置疑，“阵法要紧。我这伤……非一日之功，浪费此等好药也是徒然。你且拿去，看能否融入那核心阵眼，增强稳定性。我估算过，此药能量精纯，若运用得当，或可抵二十块上品髓晶之效。”
他说话间，下意识地捏着手指，仿佛在精打细算，眼底却有一丝属于魔主的、对资源利用率的本能苛求闪过。
墨辰深知王凡脾气倔起来谁也拗不过，只得收下，郑重道：“多谢王兄。此药我会小心使用，绝不浪费分毫。”
王凡点点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哑声道：“无妨……咳咳……都是……为了早日离开这鬼地方。”
他蜷缩着坐下，拿起旁边一块冷硬的、散发着淡淡硫磺味的魔粮饼，慢慢啃着。味同嚼蜡，但他依旧吃得仔细，不浪费一点碎渣。体内的魔铠残片微微躁动，传递出对更精纯能量的渴望，却被他强行压下——好的资源要用在刀刃上，这是他如今的行事准则。
夜幕（魔界的夜只是魔气更加浓稠沉寂）降临，万魔渊寒意更深。
王凡裹紧那件破旧的粗布衣，依旧冻得瑟瑟发抖。经脉的伤势让他难以自行运转魔元御寒，魔气的侵蚀却无孔不入，带来一种冰针扎刺骨髓的痛楚。
他尝试运转最基础的炼气法诀，希望能产生一丝暖意，但裂开的经脉如同漏风的破屋，吸纳的魔气十不存一，反而引得伤势隐隐作痛。
“咳咳……咳……”压抑的咳嗽声在死寂的营地中格外清晰。
小灰担忧地凑过来，试图用自己绒毛稀疏的身体给他取暖，收效甚微。
墨辰看不过去，将自己那床稍微厚实些的、用某种魔物皮毛鞣制的褥子推过来：“王兄，你伤势重，这个你盖着吧。”
王凡却摇摇头，固执地将褥子推回去：“不必。你需保持精力刻画魔纹，不能冻着。我……我扛得住。”他声音打着颤，嘴唇都有些发紫。
并非他逞强，而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计算：墨辰是越狱的关键，他的状态关乎全局，不能有失。而自己这破身子，多一床褥子少一床褥子，区别不大，不如将资源留给更关键的人。
这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权衡，悄然取代了以往那份朴实的善意。
墨辰看着他固执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将篝火（用魔焰石点燃）拨得更旺了些。
后半夜，王凡被一阵深入骨髓的奇寒冻醒。那不是外界的寒冷，而是从体内透出的、魔气侵蚀带来的阴冷。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冻结了，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混沌的星空，听到了万魔的咆哮，一种源自本能的、对黑暗与寒冷的亲近感悄然滋生。
“冷……好冷……”他无意识地呻吟着，身体本能地向着营地外那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魔气源头蜷缩过去——那是万魔渊更深、更危险的方向。
就在他几乎要爬出营地范围时，怀中的旧木牌再次散发出一丝微弱的温润感，如同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王凡猛地惊醒，惊出一身冷汗（尽管身体依旧冰冷）。
他看着黑暗中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郁魔气，心有余悸。刚才那一瞬间，他竟觉得投入那极寒魔渊深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不行……不能睡过去……”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利用疼痛保持清醒。他知道，一旦意识彻底被魔气的寒意同化，恐怕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不再试图运转功法，而是开始……数髓晶。
一块下品髓晶约莫能兑换三日的口粮。一块中品髓晶蕴含的魔元足以支撑墨辰刻画三个基础魔纹。那瓶“暖髓魔玉膏”相当于二十块上品髓晶，必须用在阵法核心……若能再从那老魔手中讨要十斤“阴煞铁”，或许能将传送稳定性再提升半成……
他沉浸在一种病态的、对资源的精打细算中，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转移对寒冷和痛苦的注意力，也压抑着体内那股对魔气越来越强烈的渴望。
他的脸色在魔焰石的微光下显得越发苍白透明，眼神却因为极度的专注和计算而显得异常明亮，甚至有些……瘆人。
墨辰在一旁看着，心中忧虑更甚。他感觉王凡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那种冰冷的理智和偏执的计算，与他初识时那个还有些憨厚的少年判若两人。
魔气蚀体，蚀的不仅是他的经脉，更是他的心性。
天亮时分（魔气稍退），王凡终于熬过了最难捱的寒夜，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气息微弱，眼底却带着一丝完成了一场艰巨计算后的疲惫与满足。
他沙哑着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墨兄……我算过了……若能将东区那条废弃矿脉的残渣再利用……大概能提炼出……够我们……用三天的能量……”
话未说完，他便头一歪，昏睡过去。
小灰焦急地在他耳边“嘎嘎”叫着。
墨辰沉默地看着他，久久无言。
这魔渊，正在一点点地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只知计算与生存的冰冷工具。
而他们逃离的希望，似乎也随着王凡身上人性的逐渐褪色，而变得愈发渺茫起来。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