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熙言那声“退后”像刀锋劈开凝滞的空气。顾清茹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后猛缩，脚跟绊在凸起的石砖上，身体向后踉跄。同一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地下泥土腥气的风猛地从石桌下方扑出！
庄子墨的手电光柱剧烈地晃动起来，光斑在布满灰尘的土壁和石桌粗粝的桌腿上疯狂跳跃。刺耳的刮擦声骤然放大，不再是试探性的轻响，而是某种东西在粗糙石面上拼命抓挠、借力前冲的噪音！
一只苍白的手，毫无血色，皮肤绷在嶙峋的骨节上，五指大张，指甲缝里塞满黑泥，如同地狱里伸出的枯爪，猛地从石桌下方那片被手电光边缘勉强勾勒出的黑暗里探了出来！它目标明确，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直直抓向顾清茹刚才站立位置的小腿！
“清茹！”庄子墨的厉喝被那抓挠声盖过了一半。他反应快得惊人，就在顾清茹后撤的同时，他整个人已经斜跨一步，硬生生插进顾清茹和石桌之间。他并非完全挡死，而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同时右臂闪电般挥出，不是去挡那只手，而是狠狠砸向石桌边缘下方那只手臂可能存在的连接点！
“砰！”一声闷响，庄子墨的拳头砸在坚硬的石头上，指关节瞬间泛红。那只苍白的手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干扰了轨迹，指尖带着破空声擦过顾清茹的裤腿边缘，布料发出轻微的撕裂声。一股阴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到皮肤，激得顾清茹头皮发麻。
“下面！”霍熙言的声音低沉紧绷，枪口瞬间下压，毫不犹豫地指向石桌下方那片混乱的阴影。他手指紧扣扳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那只一击落空、正试图缩回的苍白手臂。光线太差，无法精确瞄准手臂根部，他强忍着开枪的冲动，枪口随着那手臂的动向微微移动。
顾清茹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刚才那冰冷的擦碰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但恐惧之外，一股更强烈的怒意和探究欲猛地冲了上来。她强迫自己站稳，目光死死盯住那只正在缩回黑暗的手。就在它即将没入阴影的刹那，顾清茹的视线捕捉到手腕内侧一点极其模糊的印记。
那东西缩得太快，只留下几缕带着土腥味的阴风。
庄子墨立刻收回砸痛的手，反手紧紧握住顾清茹的手腕，将她更彻底地拉离石桌范围。他的手心滚烫，带着搏击后的微颤。“伤到没有？”他声音急促，目光在她被擦破的裤腿上扫过。
顾清茹摇头，嗓子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刚才惊鸿一瞥的印记攫住。
霍熙言没有放松警惕，枪口依旧指着石桌下方，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随时可以扑击的姿态。“那是什么东西？”他问，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刑警特有的冷硬。
庄子墨摇头，眉头紧锁。“没看清全貌，像人…又不太像。”他用手电光再次仔细扫过那片区域，除了掉落的几块碎土，空无一物。“太快了。”
顾清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霉味灌入肺腑，呛得她咳嗽了一声，却也让混乱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挣脱庄子墨的手，不是推开，而是示意自己要行动。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石桌上那本摊开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族谱。
刚才的惊魂一刻，她的指尖在躲避时，曾无意识地重重按在了“顾婉”名字旁边那团顽固的深褐色霉斑上。此刻，那块霉斑被她慌乱中用力一蹭，竟然剥落了一大块，露出了下面被覆盖的东西。
那不是文字。
一个扭曲的、由数条细线构成的符号，清晰地烙印在发黄脆弱的纸页上。线条深黑，笔触怪异，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
顾清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寒意不是从指尖传来，而是从心底瞬间炸开，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这个符号！她见过！
就在奶奶去世前，她整理奶奶遗物时，在一个极其老旧、贴着封条的樟木箱内侧，见过这个符号。当时箱子锁死了，她只透过一条细微的缝隙瞥见箱内衬布上有这个印记，当时只觉得古怪，并未深想。后来箱子被家族其他人收走，下落不明。
还有，在老宅荒废的西厢房，那扇据说死过人的、被木板钉死的房门缝隙里，她也曾隐约看到过类似的刻痕！
这个符号，像跗骨之蛆，出现在家族最隐秘、最不祥的地方！
“庄子墨…霍队…”顾清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她指着族谱上那个暴露出来的诡异符号，“这个…我见过！在老宅，不止一次！”
庄子墨立刻将手电光聚焦在符号上。强光下，那扭曲的线条显得更加清晰，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意味。他眼神锐利，迅速拿出手机，对着符号连拍几张照片。霍熙言也侧过头，锐利的目光扫过那符号，眉头拧得更紧。
“哪里见过？”霍熙言追问，枪口依旧低垂警戒着下方。
“奶奶的一个旧箱子…还有西厢房那扇钉死的门…”顾清茹急促地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桌边缘粗糙的石面，试图驱散那刺骨的寒意。她猛地想起什么，目光再次投向石桌下方那片浓稠的黑暗。“刚才…那只手的手腕上！好像…也有个类似的印记！很模糊，但我看到了！”
霍熙言和庄子墨同时看向石桌下方。死寂重新笼罩了那里，仿佛刚才的袭击只是一场幻影。但那残留的阴冷气息和刮擦声的余韵，却无比真实。
“符号…手…”庄子墨低声重复，眼神变幻不定。墨菲集团庞大的信息网络里，似乎从未收录过这种独特的标记。它代表着什么？诅咒？契约？还是某种邪术的标识？这个念头让他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霍熙言沉默了几秒，眼神变得更加凝重。他缓缓直起身，但持枪的姿态没有丝毫松懈。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防水的小型证物袋，里面似乎装着几张折叠起来的纸页。“顾小姐，你确定是这个符号？”他看向顾清茹，眼神锐利。
顾清茹用力点头：“形状…那种扭曲的感觉…很像！绝对见过！”
霍熙言小心地打开证物袋，抽出一张折叠的复印纸。他将其展开，凑近庄子墨的手电光。纸上是一些案件的现场照片复印件和潦草的手写标注。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的一角，那里似乎是在一个阴暗角落拍摄的，墙壁上有一片模糊的刻痕。
“看看这个。”霍熙言的声音沉得像块铅。
手电光下，顾清茹和庄子墨同时凑近。照片角落那片被红圈特意标注出来的刻痕，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和光线问题极其模糊，但那线条的走向、那种扭曲怪异的特质——
与族谱上刚刚显露的符号，还有顾清茹记忆中箱子内衬和门缝里的痕迹，如出一辙！
这张照片，是霍熙言带来的某个悬案卷宗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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