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眼中厉芒闪烁，并非绝望的挣扎，而是孤狼般的狠绝与对局势的精准判断！他借着那磷火刺客扑抱的冲势，不退反进，整个身体猛地向后倒去！
这一下完全出乎“山鬼”意料！他志在必得的毒刃，在杨毅身体主动下沉避开心口的刹那间，只擦着铁甲肩甲划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带出一溜火花！
“噗！”杨毅倒地的同时，紧握绣春刀的右手狠狠自下而上反撩！刀光如雪，精准地没入那因他倒地而身体顺势前倾的磷火刺客的咽喉！腥臭的血箭狂喷而出，滚烫的液体溅了杨毅一脸，那刺客的咆哮戛然而止，双手力道顿失，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轰然砸倒在杨毅身上。
“混账！”“山鬼”惊怒交加，毒刃反转，立刻就要补刀，试图隔着同伙的尸体给杨毅致命一击！
然而，金吾卫的出现如同惊雷，彻底摧毁了刺客们最后的一口气。
“呜——呜——”
刺耳的金吾卫号角声短促响起，伴随着更加响亮、如林而来的脚步声和刀枪碰撞的铿锵声，清晰地盖过了风雪！
“五城兵马司火速驰援！封锁街道！”
“弃械跪地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更多、更洪亮、更逼近的呼喝声如同滚雷般炸响！街道两侧的屋顶似乎也出现了快速移动的身影，显然是金吾卫的弓手在抢占制高点。那代表朝廷秩序的、铺天盖地的威压，让亡命徒也感到了真正的窒息！
“该死！彻底没戏了！”“山鬼”目眦欲裂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火把照耀下明晃晃如同铜墙铁壁的甲士阵列，还有远处胡同口闪烁逼近的更多锦衣卫信号火光。他眼中闪过一丝浓得化不开的不甘与恐惧，随即化为彻底的决断。
“撤！快撤！按计划！退！”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同时毫不恋战，对着还想用飞爪锁杨毅腿的同伴踹了一脚：“走！”
那名飞爪刺客也如梦初醒，知道大势已去，立刻放弃了攻击，转身便跟着“山鬼”如同受惊的老鼠，就要往最近的小巷深处钻去！
“贼子休走！”两名仅存的缇骑浑身浴血，眼见贼人想逃，怒喝一声就要挺刀追击！
“穷寇——莫追！”杨毅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强撑着坐起，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喝道。剧烈的喘息牵动了左臂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积雪。他目光如电，扫了一眼那深不见底、如同择人而噬的黑暗巷口，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强弩毒箭暗巷，追之……就是送死！他们必有退路！”
两名缇骑身形一滞，虽然不甘，但对杨毅的命令有着近乎本能的服从，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只是持刀死死护在杨毅身前，警惕地盯着刺客消失的方向。
这时，金吾卫的甲士阵列已经冲到近前。领头的金吾卫百户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倒毙的马匹以及中间明显负伤却依然挺坐于地的杨毅等人，脸色凝重而警惕。他手按腰刀，厉声喝问：“尔等何人？！天子脚下，何敢私斗妄动刀兵？立刻放下兵器！”
杨毅喘息稍定，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剧痛，左手艰难地探入怀中——这一次并未取出信号弹，而是摘下了一块沉甸甸的鎏金腰牌，看也没看便用沾血的右手朝那百户抛了过去。
那腰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百户手中。
入手冰凉沉重！鎏金云纹，猛虎睥睨！百户瞳孔骤然收缩，借着火把光看清牌上字迹——“锦衣卫指挥佥事——杨”！
刹那间，这百户的脸色由严厉警惕转为震惊，随即又变成了极度的恭谨。他双手捧着腰牌，快步小跑上前，在杨毅身前数步外单膝跪地，将腰牌高举过顶，声音带着明显的敬畏：“原……原来是杨大人！卑职金吾卫左卫百户张勇，救援来迟，大人恕罪！大人……这……这里究竟……”
杨毅用未受伤的右手接过腰牌，随意挂回腰间，对张勇的态度不置可否，声音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和威严：“张百户辛苦了。若非你等及时现身喝破贼人部署，惊散了这群亡命之徒，杨某与这几名兄弟，怕是难有生还之机。”
“大人言重了！能及时赶到是卑职分内之事！保护京畿安全正是金吾卫职司所在！”张勇连忙谦卑回应，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在宫城附近被伏击？这简直捅破了天！
杨毅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正快速清理现场、设置警戒的金吾卫士兵，以及街道更远处隐约可见的、正在快速奔来的大量人影：“张百户请起。此地事宜，已非寻常治安，干系重大，且涉及内廷阴私，需我北镇抚司接管。尔等即刻将此区域围住，保护好现场便是大功一件。今日援手之情，杨某记下了，改日定向指挥使大人为张百户及众位弟兄请功。”
张勇心中狂喜，知道这救命之恩外加擒杀刺客（虽然没全抓住）的功劳是跑不掉了，锦衣卫大佬的请功分量极重！他立刻大声应诺：“诺！卑职遵命！所有人听令，封锁街道两端，保护现场！不得妄动任何物品！协助杨大人护卫伤者！”他旋即起身指挥。
就在这时，密集而沉重、带着肃杀之气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由远及近，几队身着玄黑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精干番子，在李培明、陈平安、陈天宇等几名北镇抚司得力千户，百户的带领下，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冲破风雪和夜色，瞬间涌入了这条染血的长街！为首三人更是目眦欲裂地狂奔而至！
“大人！”
“大人！您怎么样？！”
李培明、陈平安、陈天宇几乎是同时扑到杨毅身边，看到杨毅左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染血的大氅，地上几具熟悉的缇骑尸首，以及横陈的刺客尸体，瞬间睚眦欲裂！
李培明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如同要滴出血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嘶吼道：“又是魏阉！是他派的人！卑职这就带人杀进东厂去！”陈平安、陈天宇等人也按捺不住，杀气冲天，周围刚刚赶到的锦衣卫缇骑们更是群情激愤，个个攥紧了刀柄，只等一声令下！
“放肆！”杨毅猛地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雷霆万钧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躁动与杀意。他目光如寒冰利剑，扫过激愤的众人：“证据何在？！就凭这几条野狗的牙口，就想咬定九千岁？莽夫之见！”
被杨毅冰冷的目光一刺，李培明等人的满腔怒火如同被浇下一盆冰水，虽有不甘，但还是强压着低头：“卑职……卑职是气昏头了……”
杨毅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让他眉头紧皱，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冷静：“怒气，留着等审讯口供！培明！”
“卑职在！”
“你即刻带一队人，协助张百户的人手，彻底搜查此地所有刺客尸体！包括楼上那个放冷箭的！任何细微线索，衣物、武器、随身物品，一丝一毫都不可放过！验明正身！”杨毅的声音冰冷而斩钉截铁。
“诺！”李培明领命。
“陈平安！陈天宇！”
“卑职在！”两人肃立。
“带另一队人，立刻回北镇抚司诏狱！”杨毅眼中寒光闪烁，“现在！立刻！提审田尔耕！还有所有与此案相关的魏党爪牙！告诉他们，老子杨毅今天在皇城根下差点被他们主子派的人送去见阎王了！让他们开口！撬开他们的嘴！我要名单！我要口供！我要切实的铁证如山！告诉他们，每多耽搁一刻，我的耐心就少一分！北镇抚司的手段……你们知道的！”
“诺！”陈平安和陈天宇眼中爆发出惊人的锐气和狠厉。田尔耕是魏党在锦衣卫的重要党羽，此前已因其他罪名被拿下，一直撬不开嘴。现在，大人遇刺重伤的消息，就是那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大人放心！卑职等就是拼掉这条命，天亮前也定让他们吐个干净！”两人抱拳，转身点齐最心狠手辣、精通刑讯的番子，如旋风般冲向诏狱方向。
风雪依旧呼啸，地上的血泊在火把下反射着妖异的红光。杨毅在亲信搀扶下缓缓站起，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唯有冰冷的瞳孔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幽暗火焰。他望向紫禁城那在风雪中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轮廓，低声自语，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一百六十万两……魏忠贤……咱们……慢慢玩。”雪花落在他染血的飞鱼服上，迅速被晕染成一片刺目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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