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放着一些杂物：几本旧笔记本，一盒未拆封的文具，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忽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他动作一顿，将那个物体拿了出来。
那是一部非常老旧的智能手机，型号早已过时，屏幕上甚至有几道细微的划痕，机身的漆也磨损了些许。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像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秘密。
顾衍之找到与之匹配的充电器——它竟然就放在手机旁边——插上电源，屏住呼吸等待着。
几秒钟后，屏幕竟然亮了起来，显示出充电的标志。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等待开机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古老的系统界面加载完成。屏幕解锁需要密码。顾衍之尝试了她的生日——错误。他又尝试了顾建国的生日——还是错误。
他皱紧眉头，犹豫了一下，几乎是凭着一种莫名的直觉，输入了他自己的生日。
“咔哒。”
屏幕应声解锁！
他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点开了那个熟悉的相册图标。
加载略微迟缓，然后，一张张缩略图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几十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只有两个人——他，和林未晞。
背景是在顾家老宅，他的房间里。照片里的他，穿着病号服或家居服，额头上还贴着纱布，脸色有些苍白，但笑容却灿烂得晃眼——那是他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毫无阴霾、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
有一张是他靠在床头，笑着看向正在低头给他念书的林未晞，眼神温柔。
有一张是两人并排坐在窗边的地毯上，共看一本厚厚的书，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宁静而美好。
有一张是林未晞端着一碗汤，小心翼翼地吹凉，然后递到他嘴边，他配合地张嘴，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
还有一张……是他趁林未晞不注意，偷偷侧过身，亲吻她脸颊的瞬间被抓拍下来。照片里的她似乎吓了一跳，眼睛微微睁大，脸颊泛红，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带着羞赧和甜蜜。而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眼里满是宠溺和爱意。
每一张照片，都在无声地尖叫着一个事实——
他们曾经相爱过。
在他丢失的那段记忆里，在他高二暑假受伤之后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不是缓和了关系，而是真真切切地、热烈地相爱着。
那些亲密无间的互动，那些充满爱意的眼神，那些灿烂的笑容……无一不在狠狠捶打着顾衍之现有的认知，将他过去几个月所有的困惑、矛盾、违和感，瞬间串联起来，指向这个唯一、却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所以，父亲说的“关系好起来”是真的。
所以，同学说的“你请客宣布恋爱”是真的。
所以，她昨晚的眼泪、她的绝望……所有的反常和尖锐，都有了最残酷也最合理的解释。
他不是她大学时期某个记不清的“前男友”的替身。
他根本就是那个……让她刻骨铭心、却又“忘记”的、真正的恋人！
而他，却把这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顾衍之握着那部冰冷的旧手机，如同握着一块灼热的烙铁，烫得他心脏剧痛，浑身发冷。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震惊和排山倒海般的愧疚与痛苦瞬间将他吞没。
他到底……忘记了多么重要的事情？
他又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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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之几乎是冲出公寓的。他甚至没换衣服，只是胡乱套上了昨天的衬衫和长裤，手里紧紧攥着那部旧手机，像是攥着唯一能证明他不是疯子的证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凉。那些照片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灼烧——他灿烂的笑，她羞赧的甜，那些亲密无间的瞬间……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必须立刻找到林未晞！现在！马上！
他一路疾驰到A大，无视校园内的限速标志，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林未晞所在实验楼。午后的楼道里还算安静，偶尔有学生和研究人员抱着资料走过。
他一把抓住一个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戴着眼镜的男生，声音因为急切和激动而有些沙哑：“请问，林未晞在哪？”
男生被他吓了一跳，指了指走廊尽头：“未晞师姐？应该在那边第三间细胞房。”
顾衍之道了声谢，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过去。细胞房是透明玻璃隔开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白大褂、正专注地在超净工作台前操作着的清瘦身影。
他猛地停下脚步，隔着玻璃看着她。她动作熟练而沉稳，神情冷静，仿佛昨夜那个在他身下哭泣颤抖、今早又悄然离去的女人是另一个存在。这种极致的反差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靠在墙边等待。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细胞房的门开了。林未晞和另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同事一起走出来，一边脱着手套一边低声讨论着什么。
“未晞，”顾衍之立刻站直身体，声音干涩地开口。
林未晞闻声抬头，看到他的瞬间，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但几乎是立刻，就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所覆盖。她身边的同事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明显情绪不对的顾衍之，笑着打趣道：“未晞，这谁啊？找你找到实验室来了，是你男朋友吗？挺帅的啊。”
顾衍之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吊到了半空，他紧紧盯着林未晞。
只见她垂下眼帘，将脱下的手套扔进垃圾桶，声音平淡无波，甚至没有一丝涟漪，清晰地回答：“不是。是我哥。”
“我哥”。
这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精准地刺入顾衍之的心脏，瞬间将他所有的激动和急切冻结成冰。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女同事了然地“哦”了一声，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