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未晞甚至没有看他，转身似乎想回实验室。
“未晞！”顾衍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地蹙了下眉。他将她拉到走廊一个无人的角落，呼吸急促，将那只旧手机举到她眼前，屏幕亮着，正是那张他偷亲她脸颊的照片。
“我看到了……”他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我都看到了！这到底是什么？我们……我们当初……”
林未晞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看着照片里那两个笑得无忧无虑、亲密无间的人，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但很快又归于死寂。
她抬起眼，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哦，”她轻轻地应了一声，语气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知道了。”
顾衍之愣住了，他预想了她的愤怒、她的否认、她的哭泣……唯独没有料到是这样彻底的、冰冷的平静。
“还有别的事吗？”她甚至礼貌地追问了一句，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我实验还没做完。”
这种平静彻底激怒了顾衍之，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为什么？”他攥紧她的手腕，不让她逃离，声音压抑着低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高三我出国之前，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后来这四年，你也有机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曾经……”
“告诉你？”林未晞终于打断了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充满了无尽嘲讽和悲凉的弧度，“告诉你之后呢？顾衍之，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她的目光锐利得像刀，直直地刺向他：“对着一个把所有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讨厌我的你，拿出这些照片，告诉你我们曾经相爱过？你会怎么想？会觉得我是疯了，还是觉得我为了留在顾家不惜编造这种荒谬的谎言纠缠你？”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顾衍之哑口无言。他无法反驳。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些照片，如果是在昨天之前有人这样告诉他，他确实……绝不会相信。他甚至可能会觉得她别有所图。
“你看，”看着他骤然苍白的脸色和哑然的神情，林未晞眼里的嘲讽更深了，却也带上了一丝疲惫到极点的麻木，“你自己也知道答案。”
她再次试图挣脱他的手，语气冰冷而决绝：“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就这样各过各的，挺好。请你放手。”
“各过各的？挺好？”顾衍之像是被这句话烫伤了，怒火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猛地窜起，“那你告诉我！如果你真的觉得挺好，那你为什么喝多了还会那么难过？！为什么还会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为什么昨晚……为什么昨晚还会和我睡？！”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被欺骗和被玩弄的愤怒，也带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伤心。
林未晞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那副平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露出了底下深藏的、血淋淋的痛苦。她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却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最终，她轻声说了一句，“你房子应该好了吧，赶紧搬走吧”，便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快步离开，背影仓促而决绝，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她彻底崩溃。
顾衍之僵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部发烫的手机，耳边回荡着她那句冰冷的诘问——
“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巨大的无力感和悔恨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而他甚至……才刚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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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在实验室走廊不欢而散后，顾衍之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那部旧手机里的照片日夜在他脑海里盘旋，像一场甜蜜又残酷的默片电影，反复播放着他拥有过又彻底遗忘的珍宝。
巨大的愧疚感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急切驱使着他。他笨拙地、几乎是疯狂地想要弥补。
他试图在她加班晚归时去接她，她的回复永远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不需要。”
他甚至翻遍了通讯录，找到当年可能知情的同学，旁敲侧击地想拼凑出更多那段恋爱的细节，得到的却只是零碎的“你们当时好像挺甜的”、“具体我们也不清楚，你保护得挺好”之类的模糊信息，反而让那份空洞感更加噬人。
这天晚上，他又一次等在公寓楼下，直到看见林未晞的身影出现。
“未晞！”他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们谈谈，好吗？就五分钟。”
林未晞停下脚步，夜色中她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和疏离。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尖锐讽刺，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推至千里之外的疲惫。
“顾衍之，”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别这样。”
“我只是想……”
“你想弥补，是吗？”她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悲凉，“因为看到了那些照片，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那个曾经那么喜欢你的我？觉得亏欠了一段你毫无印象的感情？”
顾衍之哑口无言，他的心思被她精准地剖开。
林未晞缓缓摇了摇头，眼神落在远处虚无的黑暗中，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顾衍之心上：“没用的。也不必了。”
她转过头，重新看向他，目光清晰而残忍：“顾衍之，你看我的眼神，和照片里的那个你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照片里的他，爱我。”她陈述着一个简单却无比残酷的事实，“而你，现在看着我，里面只有愧疚、困惑，和一种……因为失去记忆而产生的占有欲和不甘。”
“你不是他。”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划清界限，“我分得很清楚。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和补偿。我们都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说完，她不再看他，绕过他，径直走进了单元门。
顾衍之僵在原地，冬夜的寒风吹透了他的衣衫，却远不及她话语里的冰冷刺骨。
【你不是他】。
【我不需要你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