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国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随即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他叹了口气,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许:“那次啊……确实挺危险的,医生说是中度脑震荡,还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平时你和未晞因为不同班,你又别扭,不想让同学知道你们认识,不是都故意错开时间上下学吗?那天还要让你撞见了那几个小混混在巷子里堵着未晞要钱,不然不知道未晞一直遭受这么大的委屈”顾建国摇了摇头,似乎至今仍觉得有些巧合,“你那时候年轻气盛,直接就冲上去了……结果对方人多,还带了家伙……”
顾衍之的心提了起来,父亲的说法和他那点模糊记忆能对应上。
“你受伤后,未晞那孩子吓坏了,及时叫了救护车。回家后,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顾建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感慨,“那时候我忙,请的护工她都不太放心,喂药、擦脸、读报纸、盯着输液瓶……很多事情她都亲力亲为。晚上就趴在床边睡,劝都劝不走。”
顾衍之屏住呼吸,听着这段他毫无印象的过往。
“后来你出院回家休养,那两个月也是她忙前忙后。你那时候情绪好像不太稳定,有时候烦躁不肯吃药,也只有她能有办法哄着你吃下去。”顾建国说着,看了一眼顾衍之,“我那段时间看你们相处,还以为经过这事,你们关系总算能缓和一点,甚至好起来了呢……唉,”他叹了口气,带着点惋惜和不解,“可能终究是我想多了吧。你这伤好了没多久,就又恢复原样了,后来干脆出了国,关系好像比以前更生分了。”
“爸,我高中时候的一些旧书本和杂物,还放在我房间吗?”顾衍之忽然急切地问。
“应该还在阁楼的旧箱子里吧,都没动过。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想找点东西。”顾衍之匆匆应了一句,几乎立刻起身,快步上楼直奔阁楼。
阁楼里堆放着不少旧物,落满了灰尘。他很快找到了几个标记着他名字的储物箱。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各种高中的教材、习题集、旧奖状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他几乎是粗暴地翻找着,笔记本一页页快速翻过,旧书本被抖落,试图找到任何可能记录着那个夏天、那段被遗忘时光的蛛丝马迹——一张纸条,一张照片,任何异常的东西。
然而,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正常得乏味,符合他“记忆中”那个只有学习和与林未晞争吵的高中时代。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箱底一个木盒上。这是他用了很多年的木盒,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他记得这个木盒侧面有一个不起眼的暗格,是他以前用来藏些不想被父亲发现的小玩意儿的,比如几张贴纸,或者一张不及格的卷子?
他拿起木盒,手指摩挲着侧面那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一种强烈的、毫无来由的预感击中了他——这里面,曾经放过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带着一种莫名的期待和紧张,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开那个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变形的暗格盖子。
“咔哒”一声轻响,盖子弹开。
里面——
空空如也。
像是里面珍藏的宝贝,早已被什么人,在某个他不记得的时刻,小心翼翼地取走了,或者……彻底丢弃了。
顾衍之的手指僵在半空,看着那空荡荡的、仿佛无声嘲笑着他的暗格,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迷茫席卷了他。
唯一可能藏着秘密的地方,早已被掏空。
是谁?
是他自己吗?在某个他遗忘的时刻取走了里面的东西?
还是……林未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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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之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从老宅阁楼沾染的灰尘气息回到林未晞的公寓时,已近深夜。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电视屏幕闪烁着,播放着一部无聊的午夜档爱情喜剧,音量开得很低,成了背景里模糊不清的白噪音。
林未晞蜷在沙发角落,身上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裙,膝盖曲起,下巴抵在膝盖上。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只喝了一半的酒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光线下荡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混合成一种微妙而诱人的气息。
顾衍之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他脱下外套挂好,走到沙发边。
“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还要去实验室?”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以及看到她喝酒时的不赞同。
林未晞缓缓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显然又喝了酒。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白天的疏离和掩饰,只剩下一种直白的、近乎残忍的清醒与醉意交织的复杂情绪。
“因为讨厌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人,“讨厌你回来。”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个她熟悉的、如今却多了他气息的空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颤抖,“更讨厌你住在这里。”
顾衍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闷闷地疼。他今天经历了太多的冲击和失落,父亲的话,空荡的暗格,此刻再加上她毫不掩饰的厌恶,让他的情绪也跌到了谷底。难过和一种不被理解的委屈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坐下,迫使她看着自己。
“林未晞,”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疲惫和不解,“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爸跟我说了,我受伤的时候,是你没日没夜地照顾我。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在你刚来的时候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我回来……我原本是想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