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这乌黑发紫的模样,倒像是中了毒。若真是这样,就算大罗神仙来了,怕是也难救啊。”
赵绯烟捻着帕子,眼底掠过一丝不屑。
这傻子卫禾蔫坏!
时常“整蛊”她老妹儿,她赵绯烟可都一笔笔记着呢。
再说了。
赵绯烟可不认为她下的断肠草,会从皮肤渗入。
想来是傻子卫禾自己在外头嘴馋,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野东西,才弄成这副鬼样子。
这般想着,她便毫无顾忌地把话说了出来,没有半分愧疚。
赵灵月不知赵绯烟心里的小九九。
但认同她的说法。
现在就算把太医叫来,他也确实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毒。
而她赵灵月,更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大罗神仙。
卫禾的命,本就不该她来担。
这时的卫禾,还剩半分清明,浑浊的眸子睨向“冷眼旁观”的赵氏姐妹,溢满了恨意。
赵绯烟偷偷贴来,整条胳膊啪嗒一下勾上赵灵月肩头,笑得格外热络:“老妹儿,这是你院里的人,怎么处置,姐都听你的。”
“呵。”赵灵月扯了扯嘴角,抬手拍掉她的爪,心里腹诽:这会儿我说的,又作数啦?
一阵无语,赵灵月转眸看向卫玠。
长睫轻垂,再抬起时,眼底没了犹豫:“既然救不活,那就埋了吧。”
赵灵月语气平静,像在做一个寻常决定。
可在赵绯烟眼里。
赵灵月这爽利劲儿,简直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对,就是这样。
谁规定,人活着就得温柔良善,一辈子软乎乎的,任人拿捏?!
对付恶人。
就得像赵灵月这般。
用点恶人的法子怎么了!
赵绯烟兴奋得整个人都在冒泡,迷妹爱心泡:“老妹儿!不愧是你,够狠!”爱了爱了!
“女人不狠,小命不稳。”
赵灵月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卫玠的眼神没移半分,反而越加坚定。
这可是她前世血的教训。
她刚刚是彻底看清了。
卫禾一直都在装傻,那锅毒补药就是故意泼来的。
这种隐患,绝不能留!
赵灵月甚至闪过一个念头。
若能让卫玠因这事彻底恨上她,往后两人倒也能断得更加干脆。
“本郡主这般处理,玠公子可有意见?”哼哼,有意见也给姐姐憋回去!这卫禾,今日必须死。
赵灵月又端起骄纵郡主的架子,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卫禾压根没指望卫玠那残废,会救自己。
反正母蛊还在她手里。
待痉挛过去,身体能动弹,她自有办法解蛊。
赵灵月把她埋了更好。
她只需要闭息一段时间,就能在无人打扰的环境里解蛊了!
赵灵月可没心思琢磨卫禾那点弯绕。
她也不知怎的。
明明自己早拿定了主意。
可心底却偏执地,想要听一听卫玠怎么说。
屋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嬷嬷侍女们屏息凝神,暗自竖起耳朵等着后续。
没人料到。
卫玠对“埋人”这件事,并无异议。
他只是在盘算。
待会儿定要让卫禾在解蛊之前,死得更透些才是。
可那句“望郡主给她个痛快”的场面话,还没来得及说。
他胸口憋了许久的黑血,竟在开口的瞬间失控喷出。
赵灵月下意识眉尖拧起,眼底漫开一层担忧,甚至还有些懊悔方才没仔细替卫玠检查伤势。
她抬脚刚要上前扶他。
赵绯烟却抢步上前,稳稳挡在了两人中间。
这可是挤走卫玠的绝好机会啊。
“哎呀呀,老妹儿,你看把玠公子气得,都吐血了!”
赵绯烟故意拖着心疼的尾音,实则句句都在暗戳戳给两人挑拨补刀呢。
“也是了,那可是他的亲妹妹啊……老妹儿,你确定真不让太医瞧一瞧,就这么把人埋了吗?”
赵灵月忍不住攥紧裙摆。
窗外夜风卷入的凉意,根本压不灭她心头的燥火。
这男人一听要埋卫禾,竟激动得吐了血,傻子都能看出是心疼他那好妹妹了。
赵灵月垂眸瞥了眼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眼底那点涩意,转瞬化作坚定,唇角抿出锋利的弧度。
为了自己和崽崽。
既已做了决定,就绝不会改变:“孙嬷嬷。”
墙角枯枝正巧被积雪“咔嚓”压折。
“抬下去,埋了。”
“等……等一下!”
卫玠猛地抬手,撑着床沿的力道,一下没稳住。
咚的一声,整个人又重重砸到了地上。
未愈的伤腿先着了地。
疼得他额角冷汗涔涔。
卫玠顾不上揉腿,只撑着手臂,指尖抠进青砖缝里,一点一点往赵灵月的方向爬来。
这不要命的模样,骤然与上一次的场景重叠。
他那句硬邦邦的“那就别救”,好似又回响在赵灵月耳边。
心口仿佛被冰锥反复扎刺,赵灵月被冻僵在原地,貌似现在唯有握紧拳头,才不会让自己倒下。
她努力扯起嘴角,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漠样子。
可卫玠拖出的两道血痕,还是刺疼了她的双眼。
不知何时,人已爬到脚边。
卫玠的手堪堪要触到她的脚踝,却又猛地顿住。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掌心。
即使什么也没有,仍怕脏污惹赵灵月不快,又默默缩回了手。
“望郡主容我二人……再说几句话。”
卫玠声音哑得破碎,仰头望着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滞涩。
赵灵月忙别开眼,胸口似堵了团浸水棉絮,沉得发闷。
终究没狠到底,挪开半步,让孙嬷嬷把人抬了回来。
她故意捂上鼻子,拔高语调,恶劣开腔:“本就生得碍眼,现在青得跟烂茄子似的,要吓唬谁呢?要聊赶紧聊,省得污了本郡主的眼!”
卫玠一把抓上卫禾的手。
赵灵月刚建设好的冷静和冷酷,瞬间又被心口蹿起的烈焰烧没了。
哪还能发现。
这“兄妹俩”眼神你来我往间,全是淬了毒的眼刀。
实在瞧不惯这“生离死别的眉来眼去”,赵灵月气鼓鼓扭头欣赏窗外雪景去了。
卫玠死死攥着卫禾袖管里的“母蛊”。
卫禾眼珠子都快瞪裂了,就是不松手。
乒铃乓啷。
两人眼刀又在空气中,厮杀了八百回合。
卫禾咬牙:“别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活!母蛊没我心咒催动,凭你个废物,能解得了?”
卫玠冷笑:“不劳费心。”
话落。
他骤然催动数十倍内力,母蛊轻松落入掌心。
这还没完。
卫玠眸色深暗,又来了句:“是这只手吧。”
没等卫禾从失蛊的惊惶中回神。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她刚向赵灵月泼毒的手,就被卫玠五指彻底捏碎成了软皮糖。
卫禾又是一声痛苦尖叫。
旁人却只当是她见兄长最后一面,激动的。
再听卫玠干涩沙哑的嗓音说出那句,颇有几分无能为力之感的“一路走好”,更没人在意卫禾眼底的惊恐了。
卫禾怎么也没想到,这废物之前的弱,都是装的!
可她已没机会把消息传给大皇子了。
那就鱼死网破吧!
卫禾拼尽最后力气嘶吼,声音环绕整个屋子。
“细作!赵灵月,这人是烬域细作!你这傻子,被他骗得团团转,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