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内，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裹挟着一股浓郁的、仿佛已经存在了千百年的腐朽气息。
通道很狭长，仅容两人并肩通过。
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两侧的石壁上，则刻画着无数诡异而又抽象的魔纹。
这些魔纹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材料绘制而成，在绝对的黑暗中，正散发着幽幽的、暗红色的微光，将整个通道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回廊。
两人一前一后，缓步前行。
冷月心在前，长剑半出鞘，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物理攻击。
苏牧在后，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将周围环境的一切细节，都纳入自己的分析模型之中。
这些魔纹，不仅仅是装饰。
它们在吸收着从洞穴深处逸散出来的魔气，构成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增幅法阵。
这个法阵的作用，是不断强化和提纯进入者的负面情绪，为洞穴最深处的那个存在，提供源源不断的“养料”。
好一手温水煮青蛙的布局。
苏牧心中冷笑。从他们踏入这个山洞的第一步起，针对他们神魂的攻击，就已经开始了。
大约走了百米之后，前方的景象，毫无征兆地，突然一变。
原本狭窄阴暗的岩石通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战场。
天空是暗红色的，大地被鲜血染成了赤土。无数穿着青云宗制式道袍的弟子，正在火焰中哀嚎、挣扎，他们的尸体堆积如山。
一面绣着青云二字的宗门大旗，被从中折断，斜插在尸山之上，被烈火无情地吞噬。
战场的正中央，一个高大、伟岸，让冷月心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浑身是血地单膝跪地。那是她的师父，当今青云宗的宗主。
而一只巨大无比、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脚，正死死地踩在他的背上，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那只脚的主人，是一尊笼罩在无尽魔气之中的巨大魔神。祂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燃烧着毁灭与混沌的眼瞳，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一切。
“冷月心……”
一个充满了无上威严与蛊惑之力的声音，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
“看到你师父的下场了吗？这就是反抗本座的结局。他太弱了，青云宗也太弱了。”
“臣服于我，献上你的忠诚。你将获得超越他的力量，你将成为这片大地新的主宰！”
这番话，直指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它试图摧毁冷月心心中最敬重的形象，否定她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宗门，再用绝对的力量作为诱饵，引诱她堕落。
典型的精神攻击话术。
冷月心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寒意更甚。
这种程度的心魔幻境，对于她那早已淬炼得坚如磐石的剑心而言，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她瞬间就识破了这一切的虚妄。
“嗡——！”
她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凌厉的剑意已经开始凝聚，准备一剑，斩碎这片可笑的虚妄。
然而，就在她即将出手的刹那，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了她握剑的手腕。
是苏牧。
“师姐，别急着打破它。”
苏牧的声音通过传音入密，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紧张，反而带着一丝……玩味。
“陪它玩玩。我想看看，这个苟延残喘了不知多少年的魔君残魂，它的手段，到底有多粗糙。”
冷月心微微一愣。
她侧过头，看到了苏牧那双深邃的眼睛。
她瞬间明白了苏牧的意图。
这不仅仅是一个幻境，更是一次试探。敌人正在用这种方式，窥探他们的内心，寻找他们的弱点。
而苏牧，则打算反过来，利用这个幻境，去窥探敌人的虚实。
将计就计。
冷月心眼中的剑意缓缓收敛。
她不但没有选择破阵，反而抬起头，直视着那个被魔神踩在脚下，显得狼狈不堪的“师父”身影。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宗门养育之恩，我自会报答。”
“但我的道，只在我自己的剑中，与你无关。”
这句话，既是对幻境中师父所说，也是对她自己本心的再次确认。她的道，不受任何人影响，不为任何人动摇。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多看那“师父”一眼，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尊高高在上的巨大魔神。
她平静地，问出了一个让整个幻境都始料未及的问题。
“你的力量，能让我斩断束缚我血脉的枷锁吗？”
这个问题，源自她内心最深处的执念，是她此生修行的终极目标之一。
也是这个由魔君残魂根据粗浅窥探而构建的幻境，绝对没有预设到的“超纲题”。
果然！
随着冷月心这个问题的提出，那尊原本威严无边的魔神，明显地“卡壳”了。
祂那蛊惑人心的声音，没能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整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战场，都出现了瞬间的、如同画面撕裂般的扭曲和不稳。天空的暗红色，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变回了山洞岩壁的颜色。
虽然这个破绽转瞬即逝，但已经足够了。
站在冷月心身后的苏牧，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这个所谓的魔君残魂，精神力量看似强大，能够构建如此逼真的幻境。但它的思维模式，是僵化且死板的。
它只能根据预设好的“剧本”来行动，一旦遇到超出剧本范围的问题，它的“处理器”就会出现BUG。
这说明，它并非一个完整的、拥有自主思考能力的灵魂。
它更像是一个……能力强大，却又残缺不全的人工智能。
一个只能按照固定程序，来引诱猎物的捕兽夹。
而对付这种东西，苏牧前世积累了无数的经验。
他看着那尊重新稳定下来，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来蒙混过关的魔神，再次对冷月心传音道：“师姐，继续问。问它，它当年是怎么被玄天剑帝打得神魂俱灭，只剩下一缕残魂，像条狗一样躲在这个山洞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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