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巨大的溶洞，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那翻涌的魔气，停滞了。
那来自上古的威严，消失了。
就连祭坛上那块魔石散发出的幽光，似乎都因为处理不了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信息，而出现了几分明暗不定的闪烁。
魔君残魂，这位曾经搅动风云，让无数正道修士闻风丧胆的存在，此刻感觉自己的灵魂核心，那仅存的一点点思维能力，正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
兼容性？
稳定性？
操作手册？
速成班？
保底补偿机制？
这每一个词，祂都能听懂字面的意思，但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祂完全无法理解的，来自另一个文明的降维打击。
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
他真的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吗？
这是传承！是恩赐！是无数魔道修士梦寐以求，愿意献祭一切来换取的无上机缘！
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了一个可以讨价还价，还需要提供售后服务的……产品？
站在苏牧身后的冷月心，也彻底放弃了思考。
她只是默默地将手中长剑的剑尖，微微向下调整了一个角度，以一个随时可以爆发出最强攻击，同时又能最大程度节省灵力的姿态，静静地等待着。
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苏牧总能用一些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局面导向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方向。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他，然后在他需要的时候，递出最致命的那一剑。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块魔石中，才终于再次传出了声音。
那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暴怒，反而带着一种极度的困惑和一丝被冒犯后的傲慢。
“……哼！无知小儿！”
“本君的传承，岂是尔等凡俗世界的功法可以比拟的！”
魔君残魂似乎终于从那堆商业术语中，找到了一个自己能够理解的切入点——眼前这个小子，是在质疑自己的“传承”不够好！
这是对他身为魔君的，最大的侮辱！
“竖起你的耳朵听好了，蝼蚁！”
魔君残魂的声音陡然拔高，整个溶洞的魔气随着他的意志再次翻涌起来，这一次，却不是为了攻击，而是在他身后，凝聚成了一幅幅模糊而又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古老画卷。
“本君赐予你的，不是单纯的力量，更不是什么低劣的功法！”
“而是一种……规则的种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祭坛上的魔石光芒大放！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邪恶，更加纯粹，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从魔石内部渗透了出来。
“此为，【七情魔种】！”
魔君残魂的声音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骄傲与狂热，他开始了对自己核心产品的终极推销。
“一旦种下此种，你的修行之路，将彻底超脱凡人的桎梏！你将不再需要吐纳天地灵气，不再需要苦修感悟大道！”
“你，将可以直接吸收天地间一切生灵的负面情绪——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愤怒、他们的嫉妒、他们的绝望、他们的怨恨……所有这些，都将化为你自身最精纯的修为！”
魔君残魂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之力，在整个溶洞中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魔力，能直接钻进人的灵魂深处。
“想象一下吧！你所到之处，便是你的修炼场！”
“你敌人的恐惧，就是你突破的灵丹妙药！你对手的愤怒，就是你壮大神魂的无上资粮！”
“爱人的背叛，能让你修为暴涨！挚友的离弃，能助你勘破瓶颈！”
“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伤害到你！所有施加于你的痛苦，最终都会变成让你变得更强的阶梯！”
这番话，极具煽动性。
它描绘出了一条将世间一切苦难，都踩在脚下的无上魔道。
若是换了林枫在此，听闻竟有如此逆天的功法，恐怕早已被这宏伟的前景冲昏头脑，激动得当场纳头便拜，高呼“师父”了。
就连心志坚定的冷月心，在听到这番描述时，眉头都控制不住地紧紧蹙起。
这种功法，太过邪异，简直是在以众生的痛苦为食。
一旦修炼有成，那必然是一个移动的灾祸之源。为了提升修为，修炼者会本能地去制造更多的痛苦与绝望。
这，就是一条通往灭世魔头的直通车。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倾听者，苏牧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贪婪与激动，也没有任何的厌恶与排斥。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就像一个专业的投资人，在听取一个创业团队介绍他们的核心项目。
直到魔君残魂那充满了蛊惑之力的声音彻底停下，整个溶洞都回荡着那“痛苦即是资粮”的宏大构想时，苏牧才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他摸着下巴，露出了一个产品经理在做完竞品分析后，那种了然于胸的表情。
“嗯，听起来不错。”
他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压过了魔气的呼啸声。
“商业模式很清晰，以负-面情绪作为核心能源，实现了能量的可循环利用，并且能源获取渠道极为广泛，属于是蓝海市场。”
“用户画像也很精准，主要面向那些心智不坚，容易心态失衡，渴望快速成功的年轻人，用户粘性会非常高。”
魔君残魂：“……”
祂感觉自己刚刚酝酿起来的，那种掌控一切的枭雄气势，又被对方这几句听不懂的话给打断了。
什么蓝海市场？什么用户画像？
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苏牧却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犀利起来，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风险评估师，精准地指出了这份“项目计划书”中最致命的漏洞。
“但是。”
“你这个商业模式，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那块悬浮的魔石，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
“——那就是，过度依赖外部环境提供负反馈。”
“我问你一个问题。”
苏牧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魔君残魂那残缺的灵魂之上。
“如果有一天，天下太平了，人人安居乐业，邻里和睦，修士之间互帮互助，再也没有了仇杀、嫉妒和背叛。”
“你这套功法，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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