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彻底崩碎。
苏牧的意识回归本体，四周的景象，已经不再是那个狭长的岩石通道。
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无比的地下溶洞。
溶洞的穹顶极高，垂下无数巨大的钟乳石，形状千奇百怪。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魔气，这些魔气在溶洞中缓缓流淌，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旋。
溶洞的正中央，是一座用不知名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圆形祭坛。
祭坛的面积不大，上面刻画着无数繁复而又邪异的符文，这些符文正在缓缓地明灭，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古老的仪式。
祭坛之上，没有想象中的魔神骸骨，也没有任何活物。
只有一块一人多高的，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的巨大魔石，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一股股磅礴的魔气，正是从这块魔石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而在魔石的内部，一缕淡淡的，却又凝而不散的黑烟，正在缓缓地流动。
那黑烟，隐约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看不清面容的人形轮廓。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魔君残魂的本体。
“汝等……蝼蚁！”
一个威严、古老，却又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恼怒与混乱的声音，从那块魔石中轰然传出，在整个溶洞中激起阵阵回响。
“竟敢……戏弄本君！”
随着祂的怒吼，整个溶洞的魔气都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化作一只只由纯粹魔气构成的巨大手爪，从四面八方，朝着苏牧和冷月心抓来！
那气势，仿佛要将两人瞬间捏成齑粉！
冷月心面色一凝，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出，横剑于身前。
她周身寒气迸发，一道凝练的剑气屏障瞬间成型，将她和身后的苏牧，牢牢地护在其中。
那些魔气巨爪拍在屏障之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巨响，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看似薄弱的剑光。
然而，就在冷月心准备全力出手，直接攻击那魔石本体的时候。
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她横在身前的长剑。
是苏牧。
他从冷月心的身后走了出来，直接面对着祭坛上那块散发着滔天魔气的魔石。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与畏惧，反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对着那块魔石，彬彬有礼地，行了一个晚辈对前辈的躬身之礼。
“晚辈苏牧，拜见前辈。”
他的声音，温和而又平静，瞬间压过了溶洞内那狂暴的魔气呼啸声。
“刚才的一切，并非戏弄，只是想在正式合作之前，对合作伙伴的实力、应变能力以及情绪管理能力，进行一次小小的压力测试。”
“从结果来看，前辈的实力毋庸置疑，但在情绪管理方面，似乎还有一些提升的空间。不过问题不大，这都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
溶洞内，那狂暴翻涌的魔气，猛地一滞。
那块魔石里，传出的威严怒吼，也戛然而止。
魔君残魂，彻底沉默了。
祂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见过贪婪的，见过恐惧的，见过卑微的，也见过狂妄的。
但祂是真没见过，有人把硬闯自己的老巢，破解自己的心魔幻阵，说成是“合作前的压力测试”！
这套说辞，超出了祂的认知范畴。
就连站在苏牧身后的冷月心，也彻底愣住了。
她握着剑的手，停在半空。
她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苏牧的思路了。
这是面对一个上古大魔该有的态度吗？
苏牧完全无视了对方的错愕与沉默，继续他自己的节奏。
他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开门见山地说道：
“前辈，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双方，其实都有着明确的诉、求。”
“您，被困于此不知多少岁月，神魂力量日渐衰弱，急需一具天赋绝佳的肉身，来传承您的道统，甚至是……夺舍重生，再临于世。”
“而我，作为一个初入修行界的晚辈，则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应对未来的种种危机。”
“我们的核心利益，是一致的。我们之间，不存在根本性的冲突，反而有着广阔的合作空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专业。
“但在商言商，在正式签订这份‘传承协议’之前，我们作为需求方，有权先了解一下，您这个‘产品’，究竟有什么核心优势。”
“以及，您能为我们提供什么样的‘售后服务’。”
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态度不卑不亢，完全就是一副顶级商业顾问在进行项目评估的姿态。
魔君残魂那残缺的灵魂，再次陷入了宕机状态。
产品？
售后服务？
这都是什么东西？
祂被苏牧这套组合拳彻底带偏了节奏，下意识地，顺着苏牧的逻辑，问出了一句让祂事后想起来都觉得无比羞耻的话。
“……什么，叫售后服务？”
“问得好！”
苏牧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了“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的表情。
他开始了他的终极表演。
“售后服务，是我们评估一个产品是否值得投资的关键环节。具体到您的这份‘魔君传承’，就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兼容性问题。您的传承，魔气精纯霸道，但与我目前所修行的青云宗正道功法，是否存在冲突？如果存在，您是否有解决方案，来保证我不会当场走火入魔？”
“第二，稳定性问题。接受您的力量传承后，如何解决可能出现的道心不稳，心魔滋生等后遗症？您是否有配套的‘精神疏导服务’，或者提供一本《魔君心法入门到精通》之类的操作手册？”
“第三，效率与周期问题。整个传承周期需要多长时间？有没有速成班和精修班两种选择？不同的套餐，价格……也就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又有什么不同？”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风险保障问题。如果在传承过程中，我的身体承受不住您的力量，导致传承失败，我当场暴毙了，您是否有相应的保底补偿机制？比如说，退还一部分我献祭的灵魂，或者提供一次免费的复活机会？”
苏牧一口气，将前世那套最成熟的商业谈判话术，行云流水地抛了出来。
每一个问题，都直击要害。
每一个词汇，都充满了现代商业文明的“芬芳”。
站在他身后的冷月心，已经彻底看傻了。
她手中的长剑，都差点没握稳。
她感觉苏牧不是在面对一个随时可能暴起杀人的上古魔君。
而是在菜市场跟一个卖白菜的大爷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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