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梅花十三话音落下的瞬间,诸天万界所有生灵眼前的光幕,那冰冷的白色数据流,悄然发生了变化。
它们没有预兆地开始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终端,最终,所有的文字都溶解在了纯黑的背景之中。
这一次,没有漩涡,没有血色。
一片死寂。
随后,光幕的中央,一束昏黄的光芒缓缓亮起,仿佛一盏尘封已久的老旧台灯,照亮了一份同样泛黄、边缘卷曲的文档。
那是一种纸张的质感,带着岁月的沉淀与无法言说的厚重。
新的文字,以一种古板的、打印机油墨般的姿态,逐行浮现在这份虚拟的文档之上。
【收容SCP-3000的区域,当前为孟加拉湾一处直径约300公里的区域,由基金会军舰定期巡逻。】
【绝对禁止任何平民在隔离区尝试深海探索或潜水活动。】
【确信被SCP-3000接触过的人员将在Site-151被收容、隔离和处置。】
【受SCP-3000异常性质影响的人员将被无限期收容。】
【基金会核潜艇SCPFEremita号将监控SCP-3000的前端部分,当前位于恒河扇区,约海平面下0.7千米。】
【Eremita号被指派执行Atzak协议,船上人员规章遵照协议指南。】
【当前没有已知方法能治疗暴露于SCP-3000的受影响人员。】
【驻扎SCPFEremita号上的人员不允许离开舰船,除非执行Atzak协议的必要程序。】
【无正确权限擅离舰船者将被视作已损失。】
……
一人之下世界。
哪都通公司,华北大区。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徐三的眼镜滑到了鼻梁中段,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光幕上那个刺眼的词。
“处置……”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吐出了这两个字。
张楚岚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不摇碧莲”面具,第一次碎裂得如此彻底。
“处置?!”
“我没看错吧?!处置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隔离……收容……然后是……处置?”
“这他妈的是一条龙服务吗?!”
“活生生的人啊!只是‘接触’了一下,就要被‘处置’掉?!”
冯宝宝歪着头,看着情绪激动的张楚岚,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张楚岚。”
“啥子是处置?”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让张楚岚心头一颤。
他看着宝宝清澈却空洞的眼睛,那个“处置”的词,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冯宝宝。
如果宝宝的秘密被发现,如果她被当成某种“异常”,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那些觊觎着她的人,会不会也想这样“处置”她?
“处置……”
张楚岚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就是处理掉,就是扔掉……就是……杀了的意思!”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那几个字。
徐三推了推眼镜,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不……不完全是。”
“你看后面还有一句,‘受影响的人员将被无限期收容’。”
“这说明,‘处置’和‘收容’是两种不同的对待方式。”
“或者说,‘处置’是针对某种特定情况的……最终手段。”
张楚岚冷笑一声,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那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是直接弄死,一个是关到死!”
“你看看他们划出的那个范围!三百公里!三百公里的禁区!用军舰巡逻!”
“这手笔,比咱们公司对付一个地区的异人闹事大多了!”
“这说明他们很清楚那条大鳗鱼有多恐怖!”
“但他们保护平民的方式,就是把不小心闯进去的、接触了那东西的自己人给‘处置’掉?!”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这不就是为了掩盖一个更大的错误,就不断地犯下新的、更残忍的错误吗!”
徐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他一向以公司的规定和秩序为准则,可眼前这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规定”,却让他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寒冷。
“还有那艘核潜艇……Eremita号……”
“船上的人,不允许离开……”
“擅自离开的,被视作‘已损失’……”
徐三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他的心上。
“损失……这个词用得太冷了。”
“就好像……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只是一件会移动的、有风险的物品。”
张楚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重新坐回沙发上,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
“这个基金会,比我想象的还要狠。”
“他们不是在‘收容’,他们是在‘圈养’。”
“他们把这些恐怖的东西关起来,然后用另一群人的命,去当栅栏,当饲料。”
“无限期收容……处置……”
他看向冯宝宝。
“宝宝,你记住了。”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谁敢,我就‘处置’了谁。”
冯宝宝看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哦。”
“他们,坏。”
……
不良人世界。
一处僻静的竹林中,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李星云、张子凡、姬如雪三人,久久无言。
良久,姬如雪才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忍。
“太残忍了。”
“那些被收容的人……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仅仅是看到了,或者被触碰到了,就要被剥夺一切,被关押到死?”
李星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一直想置身事外,却又总是被卷入天下的纷争,他比谁都懂身不由己的痛苦。
“问题是,这份文档上说,‘没有已知方法能治疗’。”
“而且,后面那句‘受SCP-3000异常性质影响的人员将被无限期收容’。”
“这说明,这些人并没有死。”
“他们还活着。”
张子凡摇着扇子,但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他俊朗的脸上,满是思索与凝重。
“星云,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基金会要做出这种选择?”
“一个组织,能动用核潜艇和舰队去封锁一片海域,其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他们为什么不尝试去救治,而是直接选择了放弃?”
李星云看向他。
“子凡,你的意思是?”
张子凡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我的意思是,这些人,可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那个SCP-3000,吃的不是血肉,是‘意识’和‘记忆’。”
“一个没有了记忆和意识的人,还算是他自己吗?”
“那不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姬如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行尸走肉……”
她想到了那些被巫蛊之术操控的死人。
“不……文档里说的是‘影响’,而不是‘吞噬’。”
“如果只是被吞噬了,那他们应该已经死了。”
李星云沉声道。
“没错,他们还活着,但却被基金会如此严酷地对待。”
“甚至不惜动用‘处置’这种手段。”
“这说明,他们活着的状态……比死了还要可怕。”
张子凡合上了扇子,轻轻敲击着手心。
“我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那个神,吃掉了他们的记忆。”
“然后,又在他们的脑子里,塞进了别的东西。”
“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一些……来自那个‘至高神性’本身的东西。”
“所以,他们不再是信息的‘接收者’,而是变成了信息的‘传播者’。”
“一个活着的,会移动的,会说话的……污染源。”
这个猜测,让李星云和姬如雪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一个……看他一眼,听他说一句话,就会被同样‘影响’的……怪物?”
李星云的声音,干涩无比。
“所以基金会才要‘无限期收容’,甚至在必要时‘处置’掉。”
“因为不这样做,被‘处置’的,可能就是整个世界。”
他抬头望向那虚无的光幕,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一小部分人……这种事……”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啊。”
……
咒术回战世界。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间普通的教室里。
虎杖悠仁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开什么玩笑!”
“这帮叫‘基金会’的家伙,也太专业过头了吧!”
“什么叫‘视作已损失’啊!那上面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对于这种将人命视作数据的做法,他本能地感到强烈的反感。
“简直比我们这边烂橘子高层还要没人情味!”
“至少我们还会想办法……会去祓除诅咒!而不是把被诅咒的人直接关起来处理掉!”
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
戴着黑色眼罩的五条悟,正翘着二郎腿,姿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悠仁。”
“这次,你可不能怪他们哦。”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快,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虎杖悠仁气鼓鼓地看着他。
“五条老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这和我们面对诅咒不是一回事吗?我们不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才去和诅咒战斗的吗?”
“他们倒好,直接把受害者一起打包处理了!”
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不不不,完全不是一回事。”
“悠仁,你要明白,他们要应对的,可不是什么咒灵。”
“而是……‘至高神性’。”
五条悟的语气,在说到最后四个字时,虽然依旧轻松,却多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一个五维生物在三维世界的投影。”
“它造成的‘影响’,可能不是物理层面的伤害,也不是咒力层面的侵蚀。”
虎杖一愣。
“那是什么?”
五条悟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是‘认知’层面的。”
“或者说,是‘信息’层面的。”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只要你知道了它的存在,你就‘中毒’了的模因病毒。”
“而被那个SCP-3000‘接触’过的人,他们本身,就成了病毒的载体。”
“他们的记忆被替换了,他们的认知被扭曲了。”
“他们不再是你理解中的‘人类’,而是一个……活着的,能够传播‘阿难陀舍沙’这个概念的‘人形诅咒’。”
虎杖悠仁的表情,凝固了。
他想到了真人,想到了灵魂的形状。
“你是说……他们的灵魂……被改变了?”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
“Bingo!”
“但比那更麻烦。”
“因为这种改变,是不可逆的,而且具有传染性。”
“你救不了他,你甚至不能靠近他。”
“因为只要你尝试去理解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就会成为下一个他。”
“这就是为什么,文档上说‘没有已知方法能治疗’。”
“因为治疗的前提是‘理解’,而‘理解’本身,就是被感染的过程。”
教室里,一片死寂。
虎杖悠仁感到一股寒意,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底。
“所以……那艘核潜艇上的人……”
五条悟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一丝,他“看”着光幕,语气变得悠远。
“他们是守门人。”
“是防火墙。”
“他们终其一生,都要在那艘冰冷的潜艇里,盯着一个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也绝对不能去理解的神。”
“他们是第一批献祭者,用自己的‘无知’和‘隔离’,为整个世界换来安全。”
“所以,‘擅离舰船者将被视作已损失’。”
“因为一个离开了防火墙的守门人,他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五条悟重新靠回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
“悠仁,你要记住。”
“当你要面对一个你无法战胜,无法理解,甚至无法直视的敌人时……”
“‘人情味’,就是最奢侈,也是最致命的东西。”
“那个基金会,他们不是没人情味。”
“他们只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面对真正的神明时,人类究竟有多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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